“大家都别慌！”林晓东大声说道：“听这枪声，应该还在镇子的外围，没那么快打到这里。而且枪声并不激烈，应该不会是打仗。现在外边情况不明，我们这么多人出去弄不好容易引起误会。虎子，你是侦查员出身，你去摸摸情况。其余的，都呆在这儿别动。”魏虎子答应了一声，立刻跑了出去。剩下的人员将房间里的灯吹灭，然后全都隐蔽了起来，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二狗，你小子还没枪高呢，你拿什么枪？把枪给我。”季老五轻声的喝道。

总共两支短枪、两支长枪，短枪林晓东、魏虎子两人腰间各插一把，谁都抢不去。两支长枪本来靠在墙边，外边枪声一响，孙成道近水楼台，一伸手就操起了一杆长枪。等到季老五要拿枪的时候，另外那杆枪早就到了李二狗手里了。季老五手中没有家伙，只得找李二狗“理论”，实指望他能识相点，早点把枪交出来。可没想到李二狗并不买账，“你个子高就以为了不起了？我是没你高，可我枪打的比你准。你要是枪法比我好，这枪就归你。要不然，你凭什么跟我抢枪？”

“嗨！你小子没大没小的，还敢顶嘴？我这是为你好。快，把枪给我，我来保护你。”

“去去去，我用不着你保护。”

“嘿，你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闭嘴！吵什么？就你事儿多。”林晓东一声严厉的喝斥，才算让季老五不再闹腾。大约过了几分钟，枪声渐渐稀落了下来，似乎离小镇越来越远。再过了一会儿，外面重新归于安静。又过了十分钟左右，魏虎子平安回来了。大伙一见，赶紧迎了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放心，没事儿，不是小鬼子来偷袭。有一伙身份不明的人，袭击了镇东头的哨所，杀死了三个站岗的卫兵。后来可能是被路过的巡逻队发现了，所以就打了起来。那伙人人不多，总共也没几支枪。没一会儿他们就退了。我到那儿的时候，正赶上游击支队的人追了上去。于是我就乘机查看了下地上的尸体。除了那三个当兵的之外，另外地上还躺着两个人。他们全都穿老百姓的衣服，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把大刀。那三个当兵的尸体我也看了，应该都是被刀砍死的。所以我估计，可能是大刀会的人干的。”既然不是小鬼子打过来，大家也都放下了心，重新吃喝了起来。

第二天中午，林晓东、宋敬贤如约来到了王家。王开元对他俩进行了隆重的款待。席间还把刚刚回来的王守礼叫了出来，要让他当面谢谢两位恩人。林晓东打量了一眼王守礼，只见这人年纪虽轻，可脸色惨白、眼窝深陷，一副病殃殃无精打采的样子，丝毫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露面打了个招呼，可能王开元也感到这个儿子太丢人、上不了席面，故此一面连忙打发他回房休息，一面对林晓东、宋敬贤解释道：“二位见谅！犬子因这几日受惊过度，身体至今还没恢复过来，不便在此多陪二位。”

宋敬贤回答道：“王掌柜，令公子此次能安然回来，就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事。咱们之间也算是老相识了，您又何必这么客气呢。”

“宋先生所言极是，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彼此之间也无需客气。来，把东西拿过来…………宋先生、林先生，此次承蒙二位仗义出手，救我王家于危难之中。老朽无以为谢，这点区区阿堵之物，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两人一看，居然是一张五千块大洋的银票！

“王掌柜，您这是干嘛？这钱我们不能收，请您收回去。”宋敬贤赶紧站起身推辞道。

“宋先生，您无论如何也得收下。您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老朽。您让老朽这张老脸往哪里搁？”王开元抓着宋敬贤，一定要让他收下银票。

“王掌柜，您别拽着我，我真不能收…………老林，你快帮我劝劝王掌柜。”宋敬贤着急的说道。

见宋敬贤在求援，林晓东连忙说道：“王掌柜，您别为难宋先生了，这钱我们真的不能收…………王掌柜，您别急，您先听我说说这里面的道理。您先坐，您放心，我们跑不了…………这第一个原因，我们这次愿意帮忙，本身就是对您前几次爱国行为的一个回报，我们怎么能收您的钱呢？这第二，这次是件绑票案，人家就是冲着赎金来的。现在我们把人弄回来了，要是再收了您的钱，那我们岂不成了绑匪了吗？第三，王掌柜，您先别急着把银票送出去。我觉得，您家的这事儿还不算完…………”

这话一说，让王开元大吃一惊，“林先生，您有话请直说，老朽愿闻其详！”

“王掌柜，我是这么想的。这个柏承君这次是卖给于主教一个面子，没收钱就把人放了。可是您说他心里会乐意吗？他要是心里不乐意，又怎会善罢甘休？这次是碰巧有于主教帮忙，可下次呢？咱找谁帮忙？就算下次也有人帮，那谁又能保证没有下下次呢？”

“那…………那您说怎么办呢？”王开元这下也有点慌了。是啊，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你这次没事了，谁又能保证今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呢？人家能帮你一次，还能帮你一辈子？

“王掌柜，您也别急，办法还是有的。您想，对柏承君这样的人来讲，最要紧的是什么呢？还不就是面子嘛！这次他绑了令公子，可一分钱没拿到又给放了。我估计他肯定觉得面子上、心里面都有点说不过去。我看您不如这样，您主动拿出一笔钱来，以劳军的名义给他送去。就说感谢柏长官为国抗战，保境安民劳苦功高，您代表乡亲们特此表达一份敬意。这样一来，他既得了好处，面子上又有光，还顺带帮他卖了于主教一个交情，岂不是皆大欢喜？更主要的是，让他知道您没有因为于主教的出面，而忘了巴结他柏承君。这样，可以避免了今后的许多麻烦。您说呢？”

其实林晓东的这番话说到一半时，王开元已经醒悟过来了。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世面没见过？只不过“关心则乱”，他被自己儿子绑票这事弄得有点心烦意乱，才忽略了这点。现在只要有人一提醒，他又怎会不明白呢？“多谢林先生的指点，老朽感激不尽。不过这钱你们还得收下，要不然…………”

“王掌柜，我刚才的意思是，您不如把这张银票给了柏承君，做个人情。我们是不会收您这钱的。因为我们有纪律！您明白了吧。”

王开元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好吧，这笔钱就按照林先生说的，送给他们做个人情吧。但是，两位先生，我这里另外还有张一千块钱的银票，你们别推辞，这不是给你们的，这是捐给你们组织的。这总可以吧。”

“这…………”林晓东、宋敬贤对望了一眼，觉得再推辞有点说不过去了。更何况这不是给私人的礼物，而是作为抗日的捐款，他们没有理由拒绝。“那好吧，王掌柜，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当下伸手接过了那张银票。

见宋敬贤收下了银票，王开元也感到很高兴。接下来宾主之间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无非是些风土人情、各地见闻啥的。聊着聊着，突然林晓东问道：“王掌柜，刚才听您说王广兴在此地已经经营了五、六十年了，那您对本地的情况应该相当熟悉唠？”

“略有所知，不知林先生想知道什么呢？”

“王掌柜，是这样的。您听见昨晚上响枪了吗？我今早听人说，那是本地的大刀会袭击了游击二支队的人。据我所知，一般来讲，帮会道门之类是不会和本地军队作对的，因为那样做没有好处，得不偿失。可是这里的情况却正好相反，帮会居然主动袭击驻防军队，这让我很好奇。我想问问王掌柜，您知道这里面的缘由吗？”

“说起此事，林先生，你有所不知啊。我们这里的大刀会组织由来已久，在皖江附近的各个村庄都有大刀会组织的堂口。您说的袭击军队的事情，并不是这里所有的大刀会都会这么干的。只有小吴庄的大刀会才会这么干，而且他们不和别人作对，只杀游击二支队的人。事情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当时的二支队叫做和含游击纵队，司令是张子刚。张子刚这人实在不是个东西，他在咱们这儿名义上是个政府官员，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连土匪都不如。什么绑架勒索、强买强卖、欺男霸女，胡作非为，老百姓对他都是敢怒不敢言。那天他路过小吴庄，就在小吴庄里的一家富户家里歇脚。人家这户富户一看是这伙人，也不敢得罪，只得好酒好菜的伺候着。可谁知张子刚这王八蛋，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到后来尽看上了人家一个十六岁的闺女，硬是把这闺女当场给糟蹋了。这还不算，因为人家家主骂了他两句，这个畜牲居然把人一家老小都给杀了，临走还放了把火把房子也给点了。没成想，那家人家还有个儿子当时有事不在家，侥幸逃过了一劫。这个富户的儿子是当地大刀会的堂主，他得知此事后带着人连夜赶到姥桥镇，在张子刚回家的路上将他杀了。当时张子刚的结拜兄弟柏承君知道张子刚被杀后勃然大怒，带着人就去小吴庄抓人。可是到了那里根本就没找到大刀会的人，于是柏承君一气之下，当场下令，小吴庄无论男女老幼见一个杀一个，一下子杀了几十口人。从此这小吴庄的大刀会就和柏承君的人结下了血海深仇，只要二支队的人一落单，立马就会被人砍了。而二支队的人只要是遇上大刀会的，不管青红皂白，一律枪毙。就这样，他们来来回回的杀了几次，每次总有不少无辜的人被误杀。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大刀会的人吃了亏，因为他们没有枪，人数也没柏承君的人多。”听到如此血腥的事，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王掌柜，您知道小吴庄那个堂主叫什么嘛？”

“那人叫吴仲刚，据说原来手下有五、六十号人。现在拼得也差不多了，只剩下十几个人了。”

“这柏承君在这里想杀人就杀人，就没人能管管？”

“管？怎么管？这年头，有枪就是草头王。更何况他还顶着一个国民政府的委任令呢。这里的县长都没他大，谁还敢管？”

“咱们这儿二支队有多少人？”

“一个中队，大概不到二百人吧。”

“带队的是谁？这人为人怎么样？”

“带队的中队长，叫徐文银，是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家伙。嗨，反正他们这二支队也没啥好人。”

“哦！”林晓东一边听着，一边若有所思，眼睛里不时的闪过一缕寒光，看得一旁的宋敬贤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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