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拉锯
“物质上偿还达之,金钱上偿还达之,还不够是吗?一定要我的心伤痕累累,千疮百孔,才算帮达之报仇了是吗?”我狠狠戳着自己的心口,一下一下地,已经说不出话来,狠狠地呼了一口气,才能发出声音,只是声音残破的我自己都不忍心去听,“张宥然,我告诉你,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我这些年,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
整盒整盒地抽烟。
甚至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又一刀。
还是无法摆脱痛苦。
因为,我爱的人,不爱我。
可我却没有办法去离开他,更没有办法去指责她。
我告诉自己,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是我不招人喜欢,是我恶毒,是我太卑微,是我不可爱。
可,“我也是人啊。”
他就那么站着。
捏紧了自己的胸口,仿佛也呼吸不出来。
却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字也不吐。
“恭喜你。”我说,“终于让我死了心。你可以好好的,跟你心爱的达之,交差了……”
这长长的一段话说出来,像用掉了我这一辈子的力气。
我再也睁不开眼睛,原本就黑暗的视线一下铺天盖地。
我听见他唤了一声我的名字:“菀之。”
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病人只是疲劳过度,情绪也不好,一时供血不足,才会晕倒。”
眼皮依旧沉重,但我还是睁开了眼。
室内静谧而温馨,床边是一盏蕾`丝花样的壁灯,光线暖黄而不刺眼,照出的光芒打在墙上,带着琉璃而艺术的图案。
我浑身都疼,想翻身,被子实在厚,我翻不动。
“躺好。”
这声音带着熟悉的磁性,还有些低沉。我抬眼望过去,张宥然手里捧着剧本还是什么的文件夹,就坐在床边看我,脸庞又瘦削了一些,眼眶下一抹淤青,像是很多天没有睡一个饱觉一般,只是那眸光依旧温暖,黝黑而深邃,仿佛能将世间一切情绪都收纳。
我这才想起来,先前是在车库,在和他争吵。
怎么晕过去,醒来了,看见的还是他?
不由偏过了头去。
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等你不需要我了,我自然就走。现在还不行。”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如果是为了孩子,你真的没必要。我早晚会把这个孩子打掉的。”
他皱眉,却没说话,只是俯下身来,帮我掖了掖被子。
在我的坚持下,当天下午就出院了。
其实如果没有他的陪伴,我可能还会再住几天院。
但他天天守床,让我十分不自在。
他大概也看出来了,也不跟我正面冲突,在我说出了我的意思之后,他只是起身,“我去办出院手续。”
因为是私人医院,手续很快。
外面的阳光温暖,马路边的小树也发了芽,成竖排的半矮灌木也冒了绿,春意萌生,让人心生喜意。
不由就想步行回家。
他扶着我,手心温暖,轻轻地托着我的手肘,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是像一个很爱母亲的父亲。我几次想甩掉他的手,却始终甩不掉,他就一路随着我。
走了大约三公里,我终于走不动了。他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让我上车。
出租载着我,却回到了我们以前的家。
我以为已经给达之抵债了的家。
再仔细一想,达之都已经跟他是一伙的了。我给达之抵债了的房子,归在他名下,也很正常。
我不想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解释:“是我从达之手里买下来的。”
鬼才会相信。
“张宥然,你真的不用再拿我当傻瓜了。我真的不是傻瓜。”我觉得可笑,“你跟达之情比金坚,还需要有金钱往来吗?这个房子是她的,不就等于是你的了吗?”
他说:“我有转账记录的。”
低下头,开始翻手机短信,将屏幕举在我面前,“这一条。一个月前,我给她转的帐。”
我咬着自己的嘴唇,还是不相信。
但能看到他的手机短信,定然就能发现一些她跟达之婚内出轨的证据,更有利于我们离婚。
我接过他的手机,沿着短信一条一条往下翻。
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一条两人暧昧的短信都没有。
随即又一想,张宥然一直是这样的人,做事情严谨的可怕。
他既然敢把手机给我看,定然就已经确定了这个手机里没有任何把柄。
我却不死心,继续往下翻着。
都是转账记录。
从我签署了调解书的那个月开始,每个月他都能给达之汇两千万。
一直到现在,已经汇了六千万……
之前的记录还没翻,恐怕不止六千万。
我立刻按下了截屏,将截屏通过短信发给了自己。
然后点删除记录。
这个钱,未必就是他向达之购买房屋的钱。
更大的可能,是作为达之的金主,而定期给达之的零花钱吧?
到底是什么,终究只是猜测。
我把截屏又通过邮箱发送给了薛主任:
“薛主任,这是我在张宥然手机里看到的他和林达之的转账记录。你可以调查一下,他们之间是否有买卖关系。或者,婚内出轨可以从这里入手。”
将手机锁屏,对他笑了笑:“你们到底怎么样。我不关心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垂了下去。
喃喃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他像个找不到家的小孩子,紧咬着下嘴唇,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我讲话:“晚了,一切都晚了。”
是晚了。
早都晚了啊。
当初一颗被狠狠的伤害的心,怎么可能还毫无防备的去亲近那个当初将匕首捅进我心的人呢?
我也不想再跟他争吵,或者指责他。
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我只是轻轻笑了笑,像一个幼儿园的老师,希望能够说服他、引导他:“张宥然,夫妻一场,终究是有缘无分。我努力了,但终究走到了这一步。我能怪谁呢?我不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放我一条生路,也给你自已一份自由。”
早晚要把话说清楚,择日不如撞日,那就现在吧。
他攥住了我的胳膊,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不需要自由,我只要你。”
真是演员啊。
睁眼说谎话,不带任何含糊。
这样动人,这样真实。
差点就被他骗了啊。
攥着我的胳膊的这一双手,曾经恶狠狠地扇过我巴掌,曾经想要掐死我,曾经在病床边不管护士大夫都在监控室的那一头看着,也要对我用强,毫不怜惜。
我要还相信,那我就真是贱了!
我慢慢地想要捋掉他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气,但他攥得死紧,“可我要活下去。张宥然,再跟你这样耗下去,我恐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的瞳孔蓦然张大,抬起头来看我,像是不认识我一般。
我只是看着他,微笑。
他终于放开了我。
我说:“希望下一次见面,是在民政局。你多保重吧。”
他的唇紧抿,闭上眼。
整个人像是被封印了,表情也是僵硬的。
我兀自转身,慢慢地走出了小区。
在小区门口,再回头望,他还站在那里,像一塑雕像。
回了房子,就开始睡觉。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那是许多年都没有放下的恩恩怨怨,终于放下了。张宥然不再是我的梦魇,王强也不再是我的梦魇,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我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时候。
她在厨房做菜,饭菜的香味四溢弥漫在那窄窄小小的房子里,厨房的玻璃上铺了满满的鲜艳的窗户纸,但仍能看清母亲的轮廓。
我推开门,看见抽油烟机暖黄的光芒洒在她身上,我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好香。”
她笑着转过头,“饭很快就好了。红红等一会儿。”
她身上系着围裙,虽然油腻,但总觉得那才是人间的烟火气息。
我想,等我和张宥然离婚,我要重新找我自己的幸福。
我可以给他做饭吃,给他洗衣服,给他生孩子。
把我能够给他的一切,都给她。
只要他爱我,不嫌弃我。
这一觉睡得也格外久。
日上三竿了,才起床。
洗漱完,拿起手机,却看到了十二个未接来电。
翻开详细,十个来自薛主任的,两个来自小袁的。
正在思考先给谁回电话,屏幕又闪了起来。
我按下接听:“喂,薛主任。”
那边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菀之!你在哪儿呢!怎么不接电话?!”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家睡觉,就没有听见。真是抱歉啊。”
他说:“你怎么回事?跟张宥然在一起也不避嫌!今天各大网站的新闻头条都是你!”
我一惊,连忙跑到卧室,打开笔记本,随意上了个门户网站。
硕大的标题映入眼帘:
张宥然新恋情曝光。双方同回爱巢,女方似圈外人士……
配的照片,两张。
一张是在车库,他将我围在车旁,一手帮我扣扣子。
一张是我俩在以前的婚房门口聊天的样子。
我的脸被放的很大,整个人笑着看他,真像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小女人。
而他的动作看起来也很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