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张 天使
铁质匕首一划,鲜血顿时从胸膛喷涌而出,鲜艳,瑰丽。
不受引力而下,涌出的鲜血在空中聚成一个半球。一面婴儿般吮吸着胸膛,拉出一道血色细线,一面在金色书页上方的六芒星图案上沉浮。
伊迪丝面色惨白,嘴唇无法抑制的颤抖,心中却在咒骂。那本该死的法术书可没告诉他会用这么多鲜血,从仪式开始到现在,那颗血球简直快把他给吸干。
但沉浮的血色半球可不会察觉到供应者的痛苦,毫不留情的吮吸鲜血,不断寻求球体的完整。
这难道是在追求建筑美学和空间立体感?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伊迪丝试图转移点注意力,毕竟感受鲜血被一点点抽干的虚弱感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但血球却不给伊迪丝这点时间喘息,瞬息加快吸吮速度,最终在伊迪丝认定自己要去见圣神的时候才缓慢停止。眼前放映着失血过多后主动出现的雪花图,伊迪丝终于发现那颗血球已经融成完美球体。
真是个艺术家。
苦笑着,伊迪丝立刻便看到血球不负所望的灌注于六芒星中,流畅的填满每一道笔划,然后带着缓慢沉入《犹大书》扉页,带着上百淡金色血滴反哺回来。
一滴,两滴,每滴鲜血都让伊迪丝恢复一些力气。直到最后一滴鲜血补回,伊迪丝不禁觉得自己能一拳头砸飞泰坦。但这种强大的错觉仅仅维持了一瞬,下一瞬,伊迪丝便软软瘫倒在地面。
反哺回的血液不足失去半数,这意味着伊迪丝要承受大量失血后的后遗症,眩晕,恶心,还有随之而来的强烈呕吐感。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血液融进六芒星阵,伊迪丝真怀疑自己那些血液怎么能钻进如此薄的书页。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闭上双眼,再睁开,世界已然不同。
黄,红,蓝,透明四种细小粒子充斥着整间山腹大厅,恣意舞动。这些粒子似乎都有着独特旋律,进行着或快或慢的巧妙自旋,然而方向却都是一致的——逆时针。
整座大厅,也只有两样事物与这些粒子有所区别。那是大厅中央的诡异棋盘上的三枚棋子,还有被自己取到手中的《犹大书》。棋盘上那三枚棋子周围涌动着浓稠暗色粒子,或许不该称其为粒子,而是水流。而犹大书周围则覆盖着薄薄一层白色光斑,如同甲胄。
只有被自己用作力量唤醒的《犹大书》扉页仿佛是色彩斑斓的总汇。仔细观察,如今的犹大书扉页已然变了副模样。一张鲜红的完整六芒星图案深深刻于书页,将代表“犹大书”含义的奇特纹路挤到底部。
但这不会是最后模样,以后,伊迪丝会逐步将所有犹大书书页上的文字移除,将整部《犹大书》的书页变成专属自己的法术书。唯一可惜的是,伊迪丝不知道那些纹路离开书页后会如何。哪怕是神的文字,如果没有书页承载,它还会存在么?
这个问题,无解。
不再唏嘘,伊迪丝打开千法书。原本第十页的六芒星已经消失,只留下一些血渍。转移六芒星的方法并不复杂,在唤醒力量的仪式中,六芒星会自己脱离书页。所以只要事先将金色的《犹大书》扉页置于原本书页上,回归的六芒星自然会择优而选。
继续向下翻动,原本空白的书页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填满。每段文字均有着独特色彩,让每张书页都美如画卷。只是伊迪丝并没有阅读那些文字,一是这些倪塞亚时期的文字需要翻译,另一方面则是伊迪丝知道这些文字蕴含着力量。
作为一个刚刚唤醒心脏力量的初学者,魔法世界的婴儿,伊迪丝不会不知天高地厚的尝试未知。尤其是,他能感受到那些从心脏汩汩流淌而出的奇特力量。虽然源源不断,却细如发丝。自出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心脏。
“这就是我的心脏么,供给鲜血和力量。”不需凝望世界树,心脏如此真实。
…
宽敞的贸易者大道,一个中型商队和教会剑蔷薇骑士迎面而行。看着庄重威严的剑蔷薇骑士,商队小伙眼里不禁有些艳羡。如果时间再倒退个十年,他也曾满是热血。只为了一睹威武的骑士,特意放下农活远远观望,等回到地里,就拿着木棍挥舞。但在十年后,他却最多能在马车上拉拉缰绳。
商队规模不大,却有着不少护卫,黑铁打磨的甲胄和利剑仿佛证明主人并非庸手。事实也的确如此,护卫们眼神凛冽,动作整齐到位。护卫首领胸口别着一枚交叉剑徽章,一尘不染。走南闯北的远足商人眼光何其毒辣,立刻辨认出其意义。这是剑士协会颁发的剑章,用以证明其佩戴者中位剑士的身份。
时间步入四月中旬,天气渐渐炎热,难免有些浮躁。看着剑蔷薇骑士们一列列过去,很快就到载着教会大人物的漂亮马车,小伙收起眼里那点艳羡,仿佛是怕就此迷失。别过头,刚想抬头看云的他身子猛的一晃,险些跌下马车。没来得及掌握平衡,身下商队的拉车老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向教会骑士们冲撞过去。
在马车旁的几个教会骑士反应迅速,提枪抽剑,清一色中位以上骑士的他们训练有素。商队马车还没能撞进队列中,便在几道剑光中停滞。处理方法迅速有效,几个骑士直接将两匹疯马的马头剁下。只是这样一来,商队马车便在被作用力下倾倒,马车上偷懒的小伙更是被甩到半空。
车流不断的贸易者大道,这种碰撞如同家常便饭,只要没什么损失。商人们大都不愿惹事。但这如果发生在教会骑士和枢机主教马车前就不同了,仅在撞上的瞬间,前排五十名骑士便围成半圆,剑尖相迎。
一位教会的大人物总要面临许多危险,比如其他枢机的暗杀,比如异端,再比如不满其权力的某些贵族。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一位乞丐也可能是隐藏已久的刺客。更何况是一个在枢机主教马车前发疯撞来的商队马车。
商队主人暗叫声遭,忙走下马车,可没来得及解释便被三位骑士成夹角锁定。其他的商队护卫更是在几个呼吸间被死死压制。而那位倒霉的商队小伙则被砸到地上,昏迷不醒。
场面完全控制,骑士首领又细心探查,确定不再有危险。这才走进枢机主教马车前,轻轻叩门。很快,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洁白小手。
“萨伊诺老师,我出去看看吧。”声音柔软好听。
“去吧,我的孩子”另一道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苍老,慈祥,满是宠溺。“恩,让朵拉陪你一起去吧,娜纱。”
…
光,纯净如神灵施洗的光,如水般温润,慢慢填满四肢百骸。在这光的照耀下,烦恼,伤痛,甚至灵魂都开始痊愈。
慢慢睁开眼,一张温柔的女孩面孔出现在眼前,一头银色长发散播着点点银芒。女孩紧闭着双眼,手心向下,发出一道道神圣波纹。一间淡色连衣裙穿在她身上,却仿佛用光芒编织。
世间又怎会有如此圣洁的女孩呢?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是啊,自己应该躺在商队马车的车顶,与一队教会骑士相遇。然后马车一阵晃动,自己便飞了出去,像鸟儿一样,只是没有翅膀。在坠落前,自己似乎只动了动嘴唇。啊哈,我懂了,原来我已经死了么?所以才看到了天使…
那自己死前是想要说什么呢?对啊,那是“救救我”。
“救救我”一瞬间,小伙又想到了那个女孩,张合着嘴唇,无声言语。原来,那个女孩说的,是“救救我”啊。而在救救我之前的是在叫什么呢,爸爸?妈妈?还是…哥哥?
可惜的是,自己已经死了,帮不了她了…
这么想着,小伙缓缓闭上了双眼。
“娜纱,怎么样?会累么?”身着红袍的老人一脸关切,慈祥指导。“这是你第一次释放恩典,要注意分寸。
听到老人关心,娜纱忙转过头,笑脸像绽开的百合。“不用担心,萨伊诺老师,我不累。”
深吸口气,娜纱抽回不断释放“恩典”的双手,心里载着满足。对娜纱来说,这几天的经历仿佛就是圣神的馈赠。
“放心吧,他已经没事了。只是可能因为太紧张,所以睡着了。”站起身,娜纱转而看向商队首领,露出两颗宝石般璀璨的眼睛。
圣洁而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