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漆黑如墨的夜空，繁星被薄薄的云层笼罩着，银月也朦胧起来。

骤然。

银月闪烁出灼目的光芒，这是一束贯穿了乌云，连接了天地的月光。

月光流水般倾泻而下，虚空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无形的裂纹出现在洛的四周，一只轻若月光、柔若无骨的手，缓缓从虚空中探了出来，青葱的玉指轻轻地点在了洛的眉心。

洛浑身都紧绷了起来，眼睁睁看着那只看上去脆弱无比的指头点在了她的眉心，衣袂暴躁地翻飞着，不是不想躲，而是无能为力。

“别怕。”

灰烬一样的冷涩的声音旋绕在四周，一双洁白如玉的藕臂穿过虚空，柔柔地、温温地搂住了她。

“你是弟弟亲的武器，姐姐不会伤害你的。”

那只手安慰地摸了摸洛的额头，声音从不知道哪里传来，泛着月光的颜色：“所以，带姐姐去见见那个菲莉亚好么？”

被拥抱着，洛静静的，双眸的火焰渐渐熄灭，就像是心中那反抗的勇气，只要被那双手臂拥抱住，就不复存在：“为什么？”

“只是想看看弟弟亲的信仰罢了。”

洛面无表情：“然后呢？杀了她？”

“诶？怎么会呢？”烬慵懒的声音透着讶然：“既然是弟弟亲的信仰……一个好的姐姐怎么会做出让弟弟亲伤心的事情呢？”

烬淡淡道：“我只是会……取走不属于她的思念罢了。”

洛点了点头：“哦。如果我拒绝的话，你会杀了我么？”

“当然……不会了。”

“嗯。那我拒绝。”

“这样啊。还真是让姐姐为难呢。不如……把洛你变回没有人类感觉的武器吧……”

洛浑身一僵，没有说话。

“嗯。没错，如果洛要阻止的话……虽然姐姐不会杀了洛，但是……姐姐会夺走洛身为人类的灵魂，取消弟弟亲的‘具现化’效果……洛会变回……武器哦。”

抬起头，灿烂金色长发瀑布一样向两侧倾泻，露出那张完美无瑕的脸颊，洛银色的螺旋双瞳瞬也不瞬，怔怔地望着夜空，她喃喃自语：“变回……武器……”

变回武器，变回“琉璃”，再也不是……洛，没有灵魂，没有感情，不会哭，不会笑，只是默默地被悠拿在手中……

低头，她品尝着心中的挣扎，这种名为“犹豫”的感情，在来到《大剑》之前，还从未有过呢……真的好想……好想对悠展露笑容，不是那种死照着书本上写的面部肌肉的牵扯运动，而是……真真正正的笑出来……

“只是……有些讨厌呢。”

……

叮――

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黑发少年忽然就停下了脚步，两位少女疑惑地望着他。

静立着，感觉着刚才那突然刺入心脏的感觉，他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一开始只是迟缓地流着，后来泪涌一般流淌下来，然而，黑发少年的神情却异常奇怪，没有伤心，没有暴躁，没有愠色，只是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任由那冰凉的泪水割过脸颊，汇聚在下巴，重重地砸落在草面上，压弯了草叶，最后碎成一地的露珠。

“弟弟……？”背对着，爱丽莎没有看到他正在哭泣，她疑惑地走过去，这才发现少年那止不住的泪水，她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地擦拭着弟弟的泪水，“怎么哭起来了？别……”

“姐姐。”捉住姐姐大人的温温的小手，黑发少年抬起头，双眸依旧流淌着晶莹的泪水，他却浅浅一笑：“我没事。”

只是……有些东西碎掉罢了……

“弟弟……”看着那流着眼泪还在灿烂笑着的黑发少年，黑色的发丝遮住他的双眸，淡淡的平静，爱丽莎却突然浑身一寒，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被抽出来的怪异感觉袭上心头，她怔怔道：“弟弟……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吧？”

怎么……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的？明明是弟弟哭了……我该安慰他才对的……可是……可是……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莫名其妙啊……

一怔，黑发少年伸出手，温柔地贴着爱丽莎柔软白皙的脸颊，卷起她长长的蓝色发丝，露出那双透露着深深不安的湛蓝色双眸，微微一笑，少年声音柔软的像是那快要散去的月光：“嗯。一直都会留在姐姐身边呢。约好的，所以……不会离开的。无论有多大额困难……”

是的，无论有多大的困难……除非是你……先抛弃了我……

我的姐姐……

“啧啧。”红发少女在一旁酸溜溜道：“喂喂喂。别玩姐弟爱情剧了好不好啊……很伤心的喂，还要赶路呢……不是卡菲利斯你自己说的要去那个什么小镇么！”

歪了歪脑袋，盯着红发少女，直到盯得她脸上红了起来，黑发少年忽然露出一笑，有些促狭的笑，吐出三个字：“吃醋了？”

“哈？！”红发少女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下子尖叫了起来，脸上发烧起来：“谁、谁、谁、谁吃醋了？！”

“嘻嘻。”蓝发少女迈着步子，小孩子似的走到弟弟的身后，勾住了他的肩膀，小巧的下巴放在弟弟的肩膀上，越过他瞧着红发少女，也笑了起来：“诶？雅丝在吃我们姐弟的醋么？那这样子的话……雅丝会不会吃的更厉害呢？”

蓝发飞扬间，爱丽莎踮起脚尖，柔软的嘴唇柔软地贴在了黑发少年的面颊上，过了好久，才小脸通红着离开弟弟的气息，强按着身体里面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笑道：“如何呢？”

黑发少年愣愣地摸了摸面颊，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雅丝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喂喂喂。雅丝……有事好商量――”

话语戛然而止。

在姐姐大人惊讶的目光中，红发少女紧闭双眸，探出曲线优美的颈部，红发飞扬，冰凉凉的双唇冰凉凉地贴在了悠的脸颊上。

“哼、哼。这样、这样子……才算不了什么呢！我也能做到！”嗯，台词的气势不错，其实雅丝脸上已经快要烧的晕掉了。

“……”黑发少年摸着双颊，苦笑了笑。

然而，他的心里面……

却在想着另一个女孩子……

……

“菲……你说，嘉姐姐去哪里？”

蹬掉鞋子躺在床上的褐色长发小女孩转了个身，面朝着红发小女孩。

“嗯……不知道呢。”

红发凌乱在床上，菲莉亚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咦？你手里面是什么？”古尼雅一下子发现菲莉亚手中攥着什么东西。

“这个啊？”菲莉亚浅浅一笑，她展开五指，一块银色的圆片静静地躺在手心，“叫做‘沸腾V’哦。”

“沸腾……”张开小口，古尼雅试了几次，沮丧的是，始终念不出最后那个绕口的“V”。

“嘻嘻。”红发少女小猫似的眯了眯眼，双手合十，捧在心口，幼嫩的双腿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感觉着那冰凉的圆片，快要将自己融化掉的温暖，那是阳光的味道，她轻笑了起来，声如脆铃，“读不出来……才正常呢。”

“真是的！再读一次，菲你再读一次，我绝对可以读出来的！”睁了睁咖啡色的双眸，古尼雅不满道。

“嘻。拒绝。”

“嗯？居然敢拒绝……”鼓起双颊，古尼雅张牙舞爪地扑向菲莉亚。

红发女孩银铃般笑了起来：“咯咯咯咯。拒绝、拒绝、拒绝、拒绝！”

“好啦！再读一次嘛！那个沸腾――沸腾――什么的――”

“V。”

“对！就是‘V！嘻嘻！我读出来吧――”古尼雅突然反应过来，两个小女孩一下子坐了起来，盯着那个突然出现在屋内的银发女人。

一时间，两位女孩子都摒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超越完美的女人。

静静地立在那里，明明没有风，她的衣袂与长发与上下翻飞，就如同银色的蝴蝶飞舞在她身边，明明没有光，她那双水银色的双眸，却流淌着比月光还要缠绵与慵懒的光芒。

淡淡地立在那里，水波不兴，唯有月色流转着，虚空中是什么唯美而冰冷的东西，丝带一样旋绕着她。

这是个比月光还要寂寞与冰冷的女人……

看到她，菲莉亚心中突然就冒出个名词――

那是火焰烧尽一样的苍白而灿烂――

灰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