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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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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第二卷第四章
我只等一有机会便一刀两断。正好一天晚上由于妈妈第二天去贡布雷她的一个姨妈病危她去那里准备料理后事留下我正如外祖母所愿我可以享用大海的空气我已明确告诉母亲我的决心已下决不反悔不娶阿尔贝蒂娜为妻下次再也不与她见面了。我很高兴在母亲动身前夕能说这几句话让她感到满意。她并不对我隐瞒她听了的确极为满意。我还要当面与阿尔贝蒂娜讲清楚。我同她一起从拉斯普利埃回来老主雇们一个个下了车有的在衣冠圣马尔斯站下有的在紫杉圣皮埃尔站下另一些人在东锡埃尔下我感到格外的高兴故意冷落她现在车厢里只剩下我们俩我横下决心与她摊牌。再说实际上在巴尔贝克的年轻姑娘中我所爱的那个姑娘是安德烈虽然此时她与她的女友们都不在但她即将回来(我喜欢同所有姑娘在一起因为每一个姑娘在我看来如同第一天那样都有别人身上某种精华的东西仿佛属于一个出类拔萃的种族)。既然再过几天她就要再到巴尔贝克来她一定会立刻来见我到那时为了保持自由自在我若不愿意就不娶她目的是为了去威尼斯但从现在到出前这段时间她整个属于我我所要采取的办法就是待她一到千万不能有过于亲近她的表示我们若在一起说话我就对她说:“真遗憾没能提早几星期见到您!否则我就会爱您了;现在我的决心已下。但这没什么关系我们会经常见面因为我正为另一段爱情而伤心您会帮我安慰我吧。”想起这段对话我也许会暗自笑这样一来我就给安德烈造成错觉她感到我并不真心爱她;这样她也许就不会厌烦我于是我就可以兴高采烈而又不知不觉地享用她的柔情。但为了所有这一切最终更有必要对阿尔贝蒂娜严肃讲清楚以免鲁莽行事而且既然我已下决心献身于她的女友就应当让她心中有数让她阿尔贝蒂娜明白我不爱她。应当马上告诉她安德烈很可能近一两天就要来。但由于我们已快到巴维尔我感到当晚已来不及了最好把现在不可改变的决定推迟到明天去实行。于是我只跟她谈我们在维尔迪兰家吃的晚宴。她重新穿上大衣的时候火车刚开出安加维尔即巴维尔的前一站她对我说:“那么明天重返维尔迪兰吧您别忘了是您来接我。”我情不自禁地冷冷回敬道:“不错除非我‘算了’因为我猛然感到这样生活着实愚蠢。反正假如我们去那里为了使我在拉斯普利埃的时间不至于白白浪费掉我有必要向维尔迪兰夫人要求一点令我感兴趣的事情可作为研究的对象给我点欢乐因为这一年我在巴尔贝克欢乐的事的确太少。”“您对我太无情了但我并不怪您因为我知道您心烦。那您的欢乐是什么呢?”“但愿维尔迪兰夫人让人为我表演一个乐师的玩艺儿她对他的作品了如指掌我也领略其中的一部但似乎还有别的东西我有必要知道它是否已经问世是否与前几部有区别。”“哪个乐师?”“我的小宝贝我要是告诉你他叫凡德伊你是不是还要得寸进尺?”我们可以海阔天空无所不谈但实质却一直未曾触及而且往往是人们最没料到的外围它却猝不及防地狠狠咬我们一日给我们留下永久的伤痛。“您不知道您让我多开心”阿尔贝蒂娜回答着站了起来因为火车快停下了。“这不仅告诉我许多您不敢想象的事情而且即使没有维尔迪兰夫人您要什么情况我可以统统告诉您。您还记得吧我对您谈到过一个比我年龄大的女友她既当我的母亲又当我的姐姐我同她一起在的里雅斯特度过了我最美好的岁月而且再过几个星期我就要在瑟堡与她重逢我们将从瑟堡出一起去旅行(这有点怪但您知道我多么喜欢大海)嘿好啦!这位女友(噢!绝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女人!)瞧这多么非同寻常她正好是凡德伊女儿最好的朋友而我与凡德伊的女儿差不多一样熟悉我始终只不过把她们当我的两个大姐姐叫。我不揣冒昧向您表明您的小阿尔贝蒂娜在音乐玩艺儿上可以帮您的忙尽管您说过而且言之有理我对音乐一窍不通。”一席话说完我们已进巴维尔站了离贡布雷和蒙舒凡是那么遥远凡德伊去世已经太久了但一个形象却在我心头躁动一个形象保存了多少岁月我甚至可以想象出来因为过去我把它储存在记忆里即使这一形象有一种有害的能力但我以为久而久之它的有害的能力已彻底消失了;这个形象活在我的内心深处——犹如俄瑞斯忒斯众天神使他免于一死让他在共谋的日子里回故里惩罚谋杀阿加门农的凶手——来折磨我来报复我谁晓得?因为我让我的外祖母死去了;这个形象也许会突然从深夜里冒了出来它似乎老隐藏在黑夜里象一个复仇者那样动人心魄目的是为我开创一种可怕的应得的新生活或许也是为了在我眼前爆一下灾难性的后果邪恶的行为没完没了地招致恶果不仅仅对准那帮犯有罪恶行为的人而且还冲着那些只让人、只以为观看了一场奇怪的逗乐的节目的人比如我唉!在这个远离蒙舒凡的傍晚隐藏在一个荆棘丛后面那里(就象当我得意地听人讲述斯万的爱情故事的时候)我危险地让那条悲惨的道路在我心中拓宽了这条道路注定是求知的痛苦的道路。与此同时在极度痛苦之中我产生了几近高傲、几近欢乐的感情犹如一个人受到严重的打击舍命一跳可以跳过任何努力都无法跳过的高度。阿尔贝蒂娜凡德伊小姐的女朋友又是她的女朋友的女朋友而她的女朋友又是女同性恋的职业老手经我疑神疑鬼几番胡思乱想阿尔贝蒂娜便成了一八**年展览会上小音响器材里的玩艺儿人们勉强指望它走家串户而当时的电话已经可以走街串巷串通城镇田野和海洋可以使国家与国家相联系。我刚刚着6的土地是一片可怕的“terrainnetita”(无名的土地)在我眼前展现的是意想不到的痛苦的一个新阶段。然而这淹没我们真相的洪流如果说它与我们的胆怯和疑团思绪相比有浩荡难挡之势那么胆怯和疑思却预感到洪水将至。我刚才听到的也许就是这类玩意儿阿尔贝蒂娜与凡德伊小姐之间的情谊就是为这类玩意儿吧这玩意儿是我的思想难以杜撰的但是当我看到阿尔贝蒂娜在安德烈身边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我隐隐感到害怕。往往只是因为缺乏创造精神才不至于饱尝痛苦的滋味。最严酷的现实在造成痛苦的同时往往给人别有洞天的欢乐因为它专门赋予我们久久苦思冥想而未能料及的事情一种焕然一新的明朗的形式。火车在巴维尔停站但由于车厢里只剩下我们几个旅客列车员觉得已无事可做公事习以为常这种习惯即使他准确报站又造成懒散疲沓甚至昏昏欲睡只听得他有气无力地喊道:“巴维尔!”阿尔贝蒂娜就坐在我的对面眼看着她就要到站了便从我们车厢里头往外走了几步正要开门。她这样下车的举动撕裂着我的心着实叫人于心不忍犹如与我的身体独立的立场相反阿尔贝蒂娜的身体似乎占据着我的立场这种遥远的离别一个地道的画家非万不得已是不会在我们之间加以描摹的它充其量不过是一种表面文章犹如对主张根据真人真事再创造的艺术家来说现在无论如何不该让阿尔贝蒂娜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非把她画到我身上来不可。她这一走我痛心极了我不顾一切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拼命往回拽。“今晚您来巴尔贝克睡觉难道真的不行吗?”我问她。“真的不行。但我困死了。”“您就帮我个大忙吧……”“那好吧尽管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您不早说呢?算了我留下吧。”我让人把阿尔贝蒂娜安置到另一层楼的一间卧室后回到自己的卧室我母亲正在睡觉。我坐在窗前强忍着伤心的哭泣生怕被母亲听见她与我只有一道薄墙之隔。我也未曾想到关百叶窗因为猛然我抬眼看到面对着我的在天上就是那同样的血红残阳小光轮就是在里夫贝尔餐馆看到的埃尔斯蒂尔专门研究过的一轮夕阳。我不由想起我第一次到达巴尔贝克从火车上看到这同一景象的激动心情那不是夜幕降临前的黄昏而是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来临但现在对我来说任何一天都不可能是崭新的了。再也不可能唤起我追求一种未知幸福的**而只会延长我的痛苦直到我没有力量忍受为止。戈达尔大夫在安加维尔游乐场对我点破的事实真相对我而言已不成问题了。长期以来我对阿尔贝蒂娜感到担心隐约怀疑的东西我的本能要清除她的存在的东西还有我的**指导下的推理使我逐渐加以否定的东西原来都是真的呀!在阿尔贝蒂娜的背后我再也看不到大海上的蓝色群山看到的只是蒙舒凡的香房只见她倒进凡德伊小姐的怀抱出咯咯咯的浪笑让人听到了她象是她寻欢作乐的不熟悉的声响。因为阿尔贝蒂娜是多么娇媚而凡德伊小姐本来就有这方面的嗜好她怎么会不要求阿尔贝蒂娜给予满足呢?阿尔贝蒂娜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同意了证据就是她们俩并没有闹翻。相反她们的亲密程度却与日俱增。阿尔贝蒂娜的下巴贴在她的粉肩上笑吟吟地看着她在她香脖上亲吻这样亲热的举动不由使我联想到凡德伊小姐然而对这一举一动的表演我却迟迟不敢作出这样的假设一个动作画出来的同样的线条必然源于同样一种习惯谁晓得阿尔贝蒂娜的一举一动就不是从凡德伊小姐那里学来的呢?渐渐地暗淡的天空亮了起来。我这个人时至今日从来没有醒过来不笑对最微不足道的东西诸如一碗牛奶咖啡淅淅沥沥的雨声咆哮如雷的风声可我感到即将来临的白昼以及接踵而来的日子绝不会再给我带来对未知幸福的希望而只会延长我的磨难。我仍然眷恋着生活;我知道等待我的除了残酷无情的生活之外将别无所有。我跑向电梯尽管还不到时候却去敲负责守夜的电梯司机的门请他去阿尔贝蒂娜房间告诉她我有要紧事要跟她说如果她肯接待我的话。

“小姐更愿意自己来一趟”他回来答我道。“她过一会儿就到。”很快真的阿尔贝蒂娜穿着睡袍进来。“阿尔贝蒂娜”我悄悄对她说并嘱她不要提高嗓门以免吵醒我母亲我们同她就隔着这道薄薄的墙板这墙实在太薄了今天真讨厌逼着我们窃窃私语可过去它却象一种共鸣箱我的外祖母的心事在这里流露得淋漓尽致“我真不好意思打扰您。这么回事为了让您明白我要告诉您一件事一件您并不知道的事。当我来这里时我离开了一个女人我本该娶她她已作好准备为我抛弃一切。今天早上她可能出去旅行了一个星期以来我每天都问我自己有没有勇气不打电报告诉她我已经回来了。我顿时有了这种勇气可我是这样的不幸以致我认为不如自杀算了。正是为了这个我昨晚才问您是否能来巴尔贝克睡觉。如果我该死的话总希望向您道一声永别了。”我任眼泪夺眶而出我编的故事使眼泪流得自然真切。

“我可怜的小宝贝要是我知道了我就来您身边过夜了”阿尔贝蒂娜失声叫了起来在她的脑子里她甚至压根儿就没产生过这样的念头我可能娶那个女人而她本人与我结成“美满姻缘”的机会会化为乌有她真诚地为一种伤心事大动感情了我虽然可以向她掩饰造成她伤心的原因但却掩盖不了她伤心的事实和程度。“何况”她对我说“昨天从拉斯普利埃站以来的整个旅程上我就感到您的烦躁和忧伤我怕有事。”实际上我的烦恼只是从巴维尔才开始的而烦躁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幸好阿尔贝蒂娜弄混了实际上是还得同她一起生活几天的厌恶情绪引起的。她补充道:“我再也不离开您了我要一直留在这里。”她正好送给我——只有她才能送给我——独一无二的解毒药那毒药正熬煎着我只不过毒即药药即毒就是了;一个是甜的一个是苦的两者都是阿尔贝蒂娜派生出来的。此时此刻阿尔贝蒂娜——我的坏水毒根——正放松着对我制造痛苦而却让我——是她阿尔贝蒂娜神丹妙药让我——象一个正在康复的病人那样得到抚慰。但我想她即要动身离开巴尔贝克去瑟堡又从瑟堡去的里雅斯特。她的故态即将复荫。我当务之急就是不让阿尔贝蒂娜取道海上要想方设法把她带到巴黎去。当然喽从巴黎出比从巴尔贝克出更容易到达的里雅斯特只要她愿意的话;但在巴黎我们还要看情况;也许我可以请德·盖尔芒特夫人间接对凡德伊的女朋友施加影响让她不要待在的里雅斯特而让她接受另一个地方比如可以在某亲王府上我在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府上见过他在德·盖尔芒特府里也碰到过他即使阿尔贝蒂娜想到他家去见她的女友亲王得到德·盖尔芒特夫人的通知也会不让她们俩相会的。当然我也可以这么想在巴黎倘若阿尔贝蒂娜有此类嗜好她可找别的人来满足她的这种要求。但是每个嫉妒举动都有特别之处并带有品行不端女人——此次则是凡德伊的女友——的标记正是她激起了嫉妒心凡德伊小姐的女友已成为我的一大心病。过去我曾怀着神秘的爱恋想到奥地利因为阿尔贝蒂娜就来自这个国度(她的叔叔曾是使馆参赞)奥地利的地理特点居住在那里的民族它的名胜古迹它的旖旎风光我都可以在阿尔贝蒂娜的音容笑貌里在她的举止风度里(也可以在地图集里在风景画册里)一饱眼福这种神秘的爱恋我颇有体验但却是用符号在恐怖的领域里加以表示。是的阿尔贝蒂娜正是从那里来的。正是在那地方在每家每户里她肯定可以重新找到或者是凡德伊小姐的女友或者是其他的女友。童年的习惯会故态复萌再过三个月就到圣诞节团聚了接着就是元旦这些节日本身早已令我伤感无意中回想起当年过节时那苦恼的滋味因为过节在新年假期自始至终我一直都跟希尔贝特分开的。吃过久久不散的晚宴吃过节日午夜聚餐大家都喜气洋洋兴高采烈阿尔贝蒂娜即将同她在那地方的女友们厮混在一起那亲热的姿态定然是故伎重演同我看到她与安德烈在一起的举止一模一样可是阿尔贝蒂娜对她的友情是无辜的谁晓得?也许在我之前更接近凡德伊小姐的女朋友们可以知道凡德伊小姐在蒙舒凡受到她的女朋友们的追求。她的女友在向她身上扑去之前总要先挑逗她迎合她现在我献给凡德伊小姐的是阿尔贝蒂娜那火焰般的媚脸只听得阿尔贝蒂娜半推半就时出的奇怪而深含的笑声。我再次感到了痛苦与这种痛苦相比原来我体验到的嫉妒又算什么呢?那天在东锡埃尔圣卢碰见我同阿尔贝蒂娜在一起她与他眉来眼去我感受到这种嫉妒。还有那一天我正盼着德·斯代马里亚小姐的信我回想起那未曾见面的启蒙导师她在巴黎给了我那一阵初吻我可能还得感谢他吧我领教了嫉妒的滋味会不会是这类嫉妒?由圣卢挑起来的或由某一位年轻人挑起来的是另外一种嫉妒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在这种情况下我无非害怕多了一个情敌我想方设法战胜他就是了。但这里的对手却与我大不一样她的武器不一样我不能站在同一个决斗场上与之决斗不能给阿尔贝蒂娜同样的欢娱甚至难以真切地加以想象。在我们一生的许多时刻我们往往不惜将一生的前途去换取本身没有意义的一种权利。过去我可以不惜放弃一切生活的优厚以认识布拉当夫人因为她是斯万夫人的一位女朋友。今天为了不让阿尔贝蒂娜去的里雅斯特我可以受尽种种痛苦倘若这还不够的话我或许把痛苦加到她的身上我可以把她隔绝开来关在家里我可以把她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全拿走使她身无分文没办法去旅行。过去我想去巴尔贝克促使我动身的原因无非是想看一座波斯教堂一阵凌晨暴风雨;而现在一想到阿尔贝蒂娜可能要去的里雅斯特令我撕心裂肺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将同凡德伊的女友一起在那里度过圣诞之夜:因为想象一旦改变了性质转变成感觉就很难为此想象出更多的同时出现的形象。要是有人告诉我说她此时不在瑟堡或的里雅斯特她不可能看到阿尔贝蒂娜我可能会美得高兴得泪流满面!我的生活和她的未来该会生多大的变化!但我心里明白我的嫉妒之心只限于那个地方是武断的倘若阿尔贝蒂娜真有这种种嗜好她完全可以找别的女人求得满足。况且甚至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即使还是这帮姑娘但如果可以在别的地方与她见面那她们也许不会如此厉害地折磨我的心我感到阿尔贝蒂娜寻欢作乐的地方正是的里雅斯特正是在那陌生的世界里有她童年的回忆童年的友谊童年的爱情正是从的里雅斯特从这个陌生的世界散出莫名其妙的敌视的气氛犹如往昔我呆在贡布雷我的卧室里听到妈妈在刀叉叮噹声中与客人们又说又笑可她总也不来对我说声晚安那敌视的气氛从饭厅一直升腾到我的房间里;又象是奥黛特夜间出去寻找不可思议的欢乐她所到的房子对斯万来说都充满着类似的敌视气氛。我现在想到的里雅斯特可不是向往一个美好的地方因为那里的民族多思夕阳烁金钟声寡欢而是想到的里雅斯特就象想起一个该死的城市恨不得立即将它烧成灰烬恨不能马上把它从现实世界中清除掉。这座城市象一支利箭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过不了多久就要让阿尔贝蒂娜去瑟堡去的里雅斯特这叫我惶惶然不可终日;即使留在巴尔贝克也是一样的呀。因为现在在我看来我的女朋友与凡德伊小姐的**大暴露已是满有把握的事了我感到每当阿尔贝蒂娜不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几天因为她姨妈的原因我整天都看不到她)她一定委身于布洛克的小姐妹们了也可能委身于其他的女密友。一想到就在今晚她可能去看布洛克的小姐妹们我都气疯了。因此她一说几天之内她不离开我我便回敬她道:“但那是因为我想动身去巴黎。您不同我一道走吗?难道您不愿意来巴黎同我们一起住一小段时间吗?”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挠她独自行动至少几天之内非把她留在我身边不可保证她看不到凡德伊小姐的女朋友。这样一来她实际上只能单独同我在一起因为我母亲利用父亲即将进行视察旅行的机会自己认为有必要服从我外祖母的一个遗愿因为她曾希望我母亲到贡布雷住几天陪伴外祖母的一个姐妹。妈妈不喜欢她的这个姨妈因为外祖母对她是那样温柔体贴可她对外祖母却没有姐妹的情分。事情就是这样孩子们长大了回想起过去对自己不好的人总是耿耿于怀。不过待她做了我的外祖母就不会记旧仇了;她母亲的一生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真无邪的童年她后来常常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个中的甘苦可以调节她对这样或那样一些人的行动。我的姨婆也许可以给妈妈提供某些珍贵的细节但现在她是很难得到了她姨妈病倒了(听说是癌)而妈妈呢责怪自己光顾陪我父亲却没有早一点去看望她只好再找一个理由做她的母亲在世时会做的事情;外祖母的父亲是极坏的父亲但在他的诞辰纪念之际母亲为他上坟献花因为我外祖母有上坟献花的习惯就这样妈妈来到快开裂的墓边打算修补修补可我的姨婆却不来补慰一下我的外祖母。我母亲若在贡布雷必去张罗我外祖母一贯爱干的活计只不过这些活计都是在她的女儿监视下做的就是了。妈妈要比我父亲先离开巴黎不愿让我父亲过于沉痛地感到哀伤这哀伤与他有关尽管这哀伤不会使我父亲象我母亲那样悲痛因此那些活计并没有动手去做。“啊!就这时候那不可能”阿尔贝蒂娜回答我说。“再说您何必这么急着回巴黎既然那位女士已经走了?”“因为在我认识她的地方我也许会更加平静比在巴尔贝克更平静她从来没见过巴尔贝克是什么模样而我见到巴尔贝克就感到恐怖。”阿尔贝蒂娜后来是否才明白过来这另一个女人并不存在那天晚上我要死要活的是因为她冒冒失失地向我透露了她与凡德伊小姐的女友有来往?这是可能的。有些时候我觉得有这种可能。但不管怎么说那天早上她相信确有其人存在。“那您就应该娶那位女士”她对我说“我的小乖乖您会幸福的她也肯定会幸福的。”我回答她说我会使这个女子幸福这个念头的确差一点导致我下了决心;最近我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允许我给我的妻子以许多奢华许多欢乐我差一点接受我所爱的女子的献身。阿尔贝蒂娜刚刚给我造成残酷的痛苦而现在她的通情达理又令我感激万分飘飘然陶醉了。犹如咖啡店里的男招待在为您斟第六杯白酒时你主动夸口要给他一笔财富我告诉她说我的妻子将会拥有一辆汽车一艘游艇;既然阿尔贝蒂娜那么爱坐汽车那么爱乘游艇从这点上看她若成不了我的所爱岂不可悲;我对她来说本可以是十全十美的丈夫但得走着瞧也许可以愉快地见面。不管怎样活象喝醉了酒生怕招呼路人反遭一顿打那样我没有象在与希尔贝特要好时那样冒失从事(如果说这也是一种冒失的话)对她说我爱的正是她阿尔贝蒂娜。“您看我差一点要娶她。可我却不敢这样做我不忍心让一个年轻的女子生活在一个极度痛苦、极度烦恼的人的身边。”“可您疯了所有的人都愿意在您身边生活您看大家是多么需要您。在维尔迪兰夫人家里大家开口闭口离不开您在上流社会的上上层也是如此大家都这么对我说。准是她那位女士对您不客气给了您怀疑自己的印象?我看准是这么回事这是一个坏女人我恨死她了呵!要是我处在她的位置上……”“不不她很乖太乖了。至于维尔迪兰家我才不把他们看在眼里呢。除了我所爱的然而我又拒绝了的她我只依恋我的小阿尔贝蒂娜只有她经常来看我——至少头些日子是如此”我补充道以免把她吓坏了这样我就可以在这些日子向她提出更多的要求——“可以使我得到一点安慰。”我只是含混其辞地影射有结婚的可能性却又改口说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我们的性格不合。一想到圣卢与“大派头拉谢尔”的关系一想到斯万与奥黛特的关系我便嫉妒不止不能自己极容易产生这样的想法我爱之时却不能得到爱唯有利益才能把一个女人同我拴在一起。也许疯了头才会把阿尔贝蒂娜与奥黛特和拉谢尔相提并论。但不是她疯了头而是我;我自身可以激励的感情却被我的嫉妒心大加贬低。从这种可能是错误的判断出无疑会产生许多不幸这种种不幸将劈头盖脑地向我们扑来。“那么说您拒绝我的邀请不去巴黎喽?”“我姨妈不愿让我这个时候走。再说即使以后我可以去我现在就这样到您家脸面不可笑吗?在巴黎人家会弄清楚我并不是您的表妹。”

“那么我们就说我们刚刚订过婚。怎么样反正您知道这又不是真的。”阿尔贝蒂娜的脖子完全裸露在衬一样以安慰孩子的伤心我当时以为这种伤心是永远不可能从我心上抹掉的。阿尔贝蒂娜离开我去穿衣服。何况她的忠诚已开始退却;刚才她还对我说她一秒钟也不离开我。(而且我总感到她的决心不会持久因为我害怕假如我们留在巴尔贝克她甚至在当天晚上就会背着我去看布洛克的一帮小姐妹。)可她刚刚才告诉我她想路经梅恩维尔下午可能再回来看我。她昨夜没回去那里可能有她的信;再说她姨妈也会不安的。我回答说:“要是就这么点事完全可以叫电梯司机转告您的姨妈说您在这儿把您的信找来就是了。”她既想表现出听话但又讨厌被人控制只见她皱了皱眉头突然欣然改口道:“是这么回事。”于是她派电梯司机去了。阿尔贝蒂娜没有离开我过了一会儿电梯司机便来轻轻敲门。我未曾料到就在我同阿尔贝蒂娜说话这段时间里他竟然来得及去梅恩维尔跑了个来回。他来告诉我说阿尔贝蒂娜曾写一张便条给她姨妈还说假如我愿意的话她可以同一天去巴黎。而且她犯了个错误大声委托他办事尽管是大清早弄得经理都知道了他十分恐慌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是不是真的要走是不是至少还可以等几天因为今天风够怕人的(是人怕风)。我不想对他解释只要布洛克那班小姐妹仍在巴尔贝克散步游玩只要安德烈不在那儿而只有安德烈能护着阿尔贝蒂娜我就要不惜一切代价让阿尔贝蒂娜离开巴尔贝克我也不想对他解释巴尔贝克类似这样的地方在那里的一个正在咽气的病人无论如何不肯多住一个夜晚宁可死在半路上。何况我还要去同类似的请求作斗争先是在饭店里玛丽·希内斯特和塞莱斯特·阿尔巴雷眼睛都红了。(不过玛丽泪如泉涌啜泣有声;塞莱斯特比她还懦弱要她冷静下来;玛丽口里念念有词是她唯一熟悉的诗句:天下所有的丁香都枯死了塞莱斯特忍不住了在她那丁香色的脸上涕泪交流;不过我想当天晚上她们就把我忘掉了。)继而在地方办的小火车上尽管我想方设法不被人看见但我还是遇上了德·康布尔梅先生他只要看见我的行李箱子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因为他指望我两天后去作客呢;他使我很恼火因为他说服我说我的气喘与天气变化有关说十月份可能是哮喘最得意的时候他问我无论如何“是否可以推迟个把星期再走”这等愚蠢的说法也许会把我气死因为他的建议实在叫我难受。在车厢里他只顾同我谈话可我每到一站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见到德·克雷西先生他比埃兰巴或吉斯加还讨厌厚着脸皮乞求别人邀请他也怕见到维尔迪兰夫人她就更烦人了非请我去作客不可但这些个事过几小时才可能生。我还没有到达那地步呢。我现在只是要对付经理失望的怨言。我把他打走了因为我怕他唧唧咕咕个没完最终会把我妈妈吵醒。我独自呆在房间里想当初刚来乍到也就在这间房子里天花板高高在上我是多么不幸;也就是在这间房子里我怀着多少柔情蜜意思念德·斯代马里亚小姐暗中监视着阿尔贝蒂娜和她的女友们来来往往她们象一群迁徙的候鸟在海滩上栖息;也就在这间房子里我叫电梯司机去把她找来我拥有了她却又那么无动于衷;还是在这间房子里我体会到外祖母的善良后来得知她仙逝的消息;这一扇扇百叶窗从窗脚下落进晨光我第一次打开百叶窗第一批沧海涛峰奔涌而来(但阿尔贝蒂娜却让我关上百叶窗以免让人看见我们拥抱接吻)。与事物的原始面目相对照我才意识到自己变了。不过人们对于事如同对于人一样容易习惯成自然但突然间人们回味出其事其人具有不同意义时或当其事其人失去全部意义时回想到与其事其人有关的与今天迥然不同的事件就在同一块天花板下在同样的玻璃书橱间演过的形形色色的活剧并由此引起的心中的变化和生活中的变化却由于周围环境依旧似乎显得更加激烈由于地点的统一而得到了加强。

有一阵子我两次三番产生这样的念头在这间房子和这些书橱构成的世界里阿尔贝蒂娜夹在里面是何等的微不足道这也许是知识的世界是唯一的现实是我的忧愁有那么点象阅读小说的滋味只有傻瓜才会被弄得愁肠百结久久难以解忧一辈子形影相吊;也许我的意志只要稍许动作就可抵达这现实的世界只消将纸包捅破就可以越我的痛苦回到这现实世界中来再也不去更多地考虑阿尔贝蒂娜的所作所为就好比我们读完一部小说后不再多思考小说中虚构的女主人公的情节。况且我最喜欢的情人与我对她们的爱情始终无缘。这种爱是真实的因为我不顾一切去看她们把她们拥为我一个人所有因为只要有一天晚上她们让我久等了我就会伤心地哭泣。但是她们与其说是爱情的形象倒不如说她们拥有唤醒这种爱情并将这种爱情推向顶峰的专利。当我看到她们时当我等待她们时我在她们身上找不到与我的爱情有丝毫相象的东西找不到丝毫可以解释我的爱情的东西。然而我唯一的欢乐就是看到她们我唯一的烦躁就是等待她们。似乎有一种与她们毫不相干、却是自然赋予她们的附属的效能这种效能这种仿电能在我身上产生了激爱情的效果也就是说指挥着我的一举一动造成我的种种痛苦。与此相比这些女子的美貌或智慧或善良就完全不同了。就象有一股电流在推动着您似的我被爱情震撼了我体验过爱情的深浅感受到爱情的滋味:但我永远看不到爱情或者说想不到爱情。我甚至倾向于认为在这种种爱情里(我且不谈**的交欢**交欢往往伴随着爱情但又不足以构成爱情)面对女人的外表我们正是向附带伴随着女人的种种无形的力量表白心曲就象对黑暗女神祈求一样。我们需要的正是她们的仁慈我们追求的正是与她们的接触却找不到实际的欢乐。幽会时女人只是将我们与这些女神拉到一起并无更多的作为。我们如同许愿祭品答应给饰让旅游讲些套话意思是我们有多爱讲些相反的套话意思是说我们根本无所谓。我们使出了我们的全部能力以取得一次新的约会而且对方竟欣然同意了。倘若女人不附带有这种种神秘的力量难道我们是为了女人本身我们才吃如此多的苦头而当她走了我们竟然说不清楚她穿的是什么衣服我们才现我们甚至都没看她一眼是不是?

视觉是何等骗人的感觉!一个人体甚至是所爱的身体比如阿尔贝蒂娜的玉体吧离我们虽然只有几米几厘米可我们却感到异常遥远。而属于她的灵魂也是如此。只是只要某件事猛然改变着这个灵魂与我们之间的位置向我们表明她爱的是别人而不是我们此时此刻我们的心跳散了架我们顿时感到心爱的造物不是离我们几步远而就在我们心上。在我们心上在或深或浅的地方。但这句话:“这个女朋友就是凡德伊小姐”已经成了芝麻开门的咒语我自己原是无法找到这个秘诀的是它让阿尔贝蒂娜进入我那破碎的心的深处。她进门后即重新关严的石门我即使花上百年时间也弄不懂到底怎样才能重新把石门打开。

这几个字的咒语刚才阿尔贝蒂娜待在我身边的那阵子我却听不到了。我象在贡布雷拥抱我母亲那样拥抱了她以缓和我的痛苦我差点相信阿尔贝蒂娜是无辜的要不至少我没有继续想我现她有坏毛病这件事。但现在我孤零零一个人那些个咒语又在我耳边回响就象人家对您说完话后您听到耳内仍有声音回荡一样。现在她的毛病对我来说已不成其疑问了。即将升起的太阳的光辉一边改变着我身边的事物就象暂时移动了我与她关系的位置进一步严酷地令我意识到我的痛苦。我从来未曾看到一天的早晨开始是如此美好又是如此痛苦。想起那麻木不仁的历历风景即将吐艳生辉而在昨晚它们还一味让我产生一睹为快的**我便止不住哭泣起来同时机械地做了一个奉献祭品的动作我觉得这是象征流血牺牲的动作每个早上直至我生命的终止我要牺牲一切的欢乐当曙光初照我以我每日的忧伤和我创伤的鲜血隆重地重新欢庆这种流血牺牲太阳的金蛋好象受到凝固时密度的突然改变导致平衡的失控被推了出来犹如画中带火焰的红轮喷薄而出冲破一道天幕在这道天幕的背后人们已经感到它跃跃欲试了一阵时间准备好进入舞台横空出世以其光的波涛将神秘的僵化了的大红天幕抹去。我听到我自己在哭泣。但此时此刻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门开了心儿怦怦直跳我似乎看到了我的外祖母站在我的面前过去也有过类似的情景但只是在睡梦中才出现的。这一切难道不过只是一场梦?然而我分明是醒着的。“你觉得我象你那可怜的外婆”妈妈对我说——因为这是她——语气温和好象是为了消除我的恐惧况且承认了这种相象嘴上挂着甜美的微笑出于谦虚的骄傲与谄媚妖冶从不沾边。她的头散乱银灰的绺毫不掩饰在焦虑不安的眼睛周围和苍老的两颊上弯曲散落着她穿的睡衣跟我外婆的一模一样在一瞬间我简直不敢认她不觉犹豫起来是不是我还在睡梦之中或者是不是我外祖母复活了。已有许久了我母亲越来越象我外祖母反而不象我童年所熟悉的年轻的笑咪咪的妈妈了。但我已经不再梦到了。就这样当人们看书看久了心不在焉也不知时间过去了突然看见身边出了太阳昨天傍晚在同样的时刻也有太阳朝阳唤醒了身边依旧和谐联贯的氛围而醒悟了的和谐联贯的氛围又依旧酝酿着夕阳。母亲以微笑向我表明是我自己产生了错觉因为她为自己与自己的母亲竟然如此相象而感到愉快。“我来了”我母亲对我说“因为睡梦中我觉得听到有人在哭。这就把我吵醒了。可你怎么搞的还没睡觉!瞧你眼泪汪汪的。怎么啦?”我抱住她的头:“妈妈是这样的我怕你以为我朝三暮四。可先昨天我对你谈到阿尔贝蒂娜挺听话吧;可我对你说的不对头。”“可又怎么啦?”我母亲对我说着觉太阳已经升起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由凄然一笑我外祖母曾为我从未仔细看看一幕壮丽的景象而惋惜为使我不致错过一次观光的现成良机妈妈对我指了指窗外。妈妈指给我看巴尔贝克的海滩、大海和旭日可我却怀着失望的情绪——我母亲早已看在眼里——在那风景背后看到的却是蒙舒凡的房间只见阿尔贝蒂娜色如玫瑰象一只肥母猫那样委着身子淘气地戏着鼻子占据了凡德伊小姐的女朋友的位置只听她浪言浪语地咯咯大笑说:“嘿嘿!要是有人看到我们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我不敢朝这老猴子身上呸一口?”窗外展现的景象背后我所看到的原来就是这么一场戏呵另一个场面则是一叶惨淡的风帆象一道掠影重迭在上面。的确这情景本身似乎几乎是不真实的活象画出来的景观。在我们面前在巴维尔的悬崖峭壁突兀之地我们曾在里面做过传环游戏的那片小树林沿着斜坡直倾大海镶着海水的金边这是一幅绿树迭翠的图画它每每出现在薄暮向晚的时候这时我常与阿尔贝蒂娜进小树林午休起来时正见夕阳西下。混乱的夜雾仍然在水面上拖着破烂不堪的玫瑰红和蓝色的彩裙而水面上却已曙光初照珠贝鳞光闪耀在海面上只只船儿笑对斜晖驶过斜晖染黄了风帆和桅顶恰似归航晚景:虚幻的、哆嗦的、荒凉的场面纯粹是夕阳的浮现此情此景不象天黑是白天的后续那么天经地义而我又习惯于把薄暮看作早于天黑此情此景淡淡薄薄的穿插进去的比起蒙舒凡的可怕形象更加稀薄缥缈根本不可能将蒙舒凡的可怕形象消除掉掩盖掉隐瞒掉——这是回忆与幻想的诗一般的无可奈何的形象。“可是瞧”我母亲对我说“你没有对我说过她一句坏话呀你告诉我说她有点使你烦恼你说你很高兴放弃娶她的念头。您哭成这个样子这不成一个理由。你想想你妈妈今天就要动身留下妈妈的大宝贝如此伤心妈妈怎么放心得下。再说可怜的小宝贝我没有一点时间来劝慰你。行李即使准备好了也白搭出门这一天时间总是不够用。”“不是这码事。”于是盘算着未来好生掂量掂量我的意愿终于明白了阿尔贝蒂娜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对凡德伊小姐的女朋友怀有如此绵绵柔情是不可能清白无辜的终于明白了阿尔贝蒂娜原来是行家里手正如她的一举一动向我表明的那样而且生来就有恶习的本性我不知为此产生多少回不安的预感她一直沉湎于这种恶习之中(也许此时此刻她趁我不在之机正委身恶习呢)我于是对母亲说明知道我使她为难但她却不让我看出她的痛苦只是她身上那严肃的焦虑神色有所流露罢了每当她感到事情严重会使我烦恼或令我痛苦时她便有这种严肃的焦虑的神色而她的这一神色的次流露是在贡布雷即当她终于答应在我身边过夜的时候此时此刻她的神色与我外祖母允许我喝白兰地时的神色何其相象我于是对母亲说:“我知道我一定会使你为难。先与你的愿望相反我不留在这里我要跟你同时动身。但这还没什么。我在这里感到难受我更想回去。是这么回事。我弄错了我昨天好心骗了你我想来想去思考了一夜。我们一定一定要赶快拿定主意因为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我再也不会改变主意了因为我不这样就活不下去了我一定一定要娶阿尔贝蒂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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