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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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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云四合朔风怒吼!
是岁末保定城出奇的冷连城外那一道护城河都结了层厚厚的冰厚得你甚至可以毫不费事地赶着大车从上面驶过去。

雪停了但是暮色却为大地带来了更大的寒冷天上当然没有星更不会有月了。

是以大地显得格外地黑暗就连雪你看上去都是迷蒙的灰黑色。

保定城里行人也还不如往常地多除了达官贵人的豪华大轿外谁肯冒着这么大的寒冷在街上走就是有几辆大车车上的帘布也是放得严严的只剩下赶车的车把式缩着头颤抖在凛冽的西北风里喃喃地抱怨着天气的寒冷。

但是通往南城的南大街上此时突然骑来一匹全黑色的健马马上是个嘴上微微留着些短髭的中年汉子头上戴着顶关外常见此地却是罕见的皮帽连耳朵都盖住了。

因此你根本无法在这种光线下看出他的面容只觉得他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坐在马上的身躯仍是挺得直直的仿佛对这种刺骨寒冷并不大介意。

街旁有家并不太大的酒铺此刻却是高朋满座。有个短小精悍的汉子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被门外的凤一吹机伶伶打了寒战抱怨着说:“好冷!”退了两步将身子留在门里伸头在外面“呸”地一声吐了回浓浓的痰。

一抬头却正好望见马上的奇怪汉子眉毛微微一皱暗自低语道:“奇怪他怎地会在这里?”头一缩又钻回门里。

马上的汉子缓缓放着马仿佛没有看到这个人手一按将戴着的皮帽按得更低了些。

酒伪香气从厚重的棉门帘里透了出来马上的人闻见了这种气味嘴一抿像是极力地压制住想进去喝两杯的**。

马蹄敲在已经结冰块的雪上出一种非常悦耳的铮铮之声像是金器相击时所出的那种特别的声音。

马也是匹骏马这一对马和人让人看起来都有一种雄壮的感觉。

终于带着那种悦耳的铮铮之声这一对马和人逐渐远去。

绕过文庙就是南门。守门的卒子倚着红缨枪站在城内避风的阴影里也看到这一人一马缓缓骑出城去看着马上的骑士的英姿不禁低头赞美道:“这小子可真棒!”

马出了城就走得稍微快了些但是仍不是一个在这种天气里赶路的人应有的度沿着正定的大路上走了一段马竟停了下来在一株枯了的老杨树下微微踢着脚。

马上的骑士似乎若有所待面上的神色阴沉得很。

在他来说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阴沉的脸上也露出了些焦急他轻轻用马鞭的后柄击着手掌自语道:“怎地还不来?”

又过了片刻他等得不耐烦又想往前走四顾一眼看到他立马所在地四周渺无人迹想了想又勒住马缰打消了要往前走的念头。

夜静得怕人只有风刮着枯树枝不时地出那种“刷刷”的声音是这个无星无月的寒夜里唯一让人们听得见的声音。

马上的骑士神情越不耐跳下马伏在地上用耳朵贴着满是冰雪的地面听了半晌突然脸上露出喜色跃了起来冰雪沾得他一脸都是他也不在乎随手抹去了也不觉得冷。

他掏出了一个极大的手帕手帕是白色的和他身上的衣服极不相称但是他却将这块手帕蒙在脸上只有一双炯炯着亮的眼睛。

在皮帽和手中之间的空隙里全神凝视着远方。

没有多久大路上果然传来一阵急遽的蹄声老江湖从这种蹄声里立刻可以判断得出这一定是有人因着急事在路上以最快的度赶路而且赶路的人还不止一个。

蹄声越宋越近这个以手帕蒙昔脸的汉子立刻以最敏捷的身法又跳下马将络微微向左一带是以马身便恰好横在路上。

路的那边飞快地弛来两匹健马这么冷的天头上还不断冒着热气马上的人一色青布短袄外面罩着一件风氅这是当时赶路的旅人最常见的打扮原本一点也引不起别人家的注意只是马上的这两人俱是一脸的精明之色两双眼睛也都是炯炯有神让人见了有一种不凡的感觉罢了。

这两匹飞奔着的马上的骑士远远也看到有一匹马横在路上其中有一人颔下已有微须年龄仿佛甚大见状皱眉道:“前面的像就是那活儿?”语音中河南味极重。

另一人道:“我们将马放慢一些吧。”但是为了爱惜马这两人都不肯太用力地去勒疆绳让马又跑了一段。

这样这两匹马停的时候距离那蒙面的骑士已经没有多远了。

年长的汉子见了这蒙着脸的骑士脸上神情猛变心头也在砰然打鼓但是他闯荡江湖多年在刀口上翻滚的次数也不知有多少此时虽然有些惊异但还是从容他说道:“老哥借光让个道给我们走。”

话说得客气得很。

蒙面骑士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瞪着他一瞬间空气像是凝结了。

那两匹马上的骑士莫测高深又心怀畏惧愕然望着他。

蒙面骑士的笑声又是那么突然地顿住了换了一种毫无笑意的声音冷然说道:“两位敢情就是两河闻名的‘枪剑无故’裴氏双杰吧?”说话的态度里满是挑衅的意味。

那较为年长的一个考虑了半晌方想答话那年轻的一个已说道:“朋友好厉害的眼光不错在下就是弧形剑裴元这就是家兄钩镰枪裴扬。”他冷笑数声又道“朋友深夜在此相候莫非对我兄弟有什么指教吗?”

蒙面骑士朗声笑道:“我听说裴二侠性情豪爽如今一见果然是快人快语。”他笑声一住随即又是一副冷冷的神情你虽然看不透在他手帕后脸上肌肉的变化但是从他的目光里你仍可以现他的这种慑人的寒意。

他接着道:“既然如此我在明人面前也不必说暗话今日来此我也没有什么别的用意只不过是想向两位讨一样东西罢了。”

“要向我兄弟要东西还不简单得很。”“弧形剑”裴元冷笑道“只要朋友也该亮个万儿要知道我兄弟的东西不是随便要得的呢。”

他话可说得极为不客气像是早已知道这蒙面骑士对自己非但绝无好意而且还有着极坏的图谋。

可是他这种不客气的态度并没有引起蒙面骑士的暴怒。

他反而笑道:“我要的不是别的。”他用手将面上的面帕更向上提了提说:“就是贵兄弟头上的脑袋和两位怀中的玩意。‘”弧形剑“裴元怒极而笑笑声高亢人云显见得内功不但已有火候而且已可算是登堂人室了。那蒙面人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在他脸上冷冷说道:“裴二侠为着什么事这样好笑?”

“弧形剑”裴元笑声顿住道:“我裴家兄弟出来闯荡江湖十余年还没有人敢在我哥儿俩面前说过难听的话。朋友你凭着些什么就敢在我哥儿俩面前这样卖狂你敢情也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钩镰枪裴扬虽是涵养功深此时也不觉微微有些怒火了厉喝道:“朋友!咱们废话少说还是手底下见个真章吧。”

那蒙面人仰天而笑道:“好好裴氏双杰果然都是好汉兄弟今天若不成全你们从此武林中就是没有兄弟这号人物。”

“弧形剑”裴元重重哼了一声冷笑道:“就像阁下这号藏头露尾的鼠辈之能称得上是‘人物’的话那武林中的人物也未免太多了些吧!”言下大有你根本不是人物还说什么以后不以后呢!

那蒙面人的眼睛倏然射出凶光一语未双腿微夹马身那马便缓缓走到路边的荒地上。

然后他回转身冷然道:“两位请过来吧这里清清静静用来做两位的葬身之地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他这种语气就是根本将这两河闻名的。枪剑双绝、看得一文不值认为他们简直没有一丝能胜得了自己的希望。

裴氏双杰久走江湖此时虽是怒火高涨但见了这人这种人的自信心里也不禁微微打鼓知道此人决非善与之辈但事情已展到这种地步自己又怎能说出了不算?

于是他们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提高了警觉双双一带马也相继走到那片荒地之上。

四野苍茫他们彼此都不能看到对方的脸色寒气侵人三匹马冻得有些不耐不安地踢音腿着低低的嘶鸣。

那豪面人刷地翻身落了马这份轻灵和敏捷使得裴氏双杰也不禁暗赞一声:“好身手!”

因为你甚至无法看清他从马上下来时所用的是哪一种身法只觉得他本是坐在马上的身躯霎眼之间已站在地上了。~…

“钩镰枪”突然话道:“朋友端的好身手我姓裴的走遍大江南北可是像朋友这样的身手我姓裴的倒真还少见想必朋友也是武林中成名立万的好汉我姓裴的这次保的镖朋友既然知道了也该知道未路我姓裴的万万担不起这个责任朋友若看得起我姓裴的亮个万儿高高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我姓裴的总有报答朋友之处!”

他语气中已有明显地露出怯敌之意这倒不是说他是个懦人世上的人又有谁不明不自地以生命作赌注来和人家比试而武林中的规矩双方在交手之前无论如何也该亮个万儿。

但是那蒙面人却像是完全不懂这一套两条腿不丁不八气定神凝地站在雪地上像是谁也无法来撼动他似的。

他这种骄做的神态使得本来性情就较暴躁的“弧形剑”裴元再也忍不住了他暴喝道:“大哥和这种鼠辈废话干什么?”双腿离鞍也飘身下了马随手一挥那马就徐徐踱了开去远远地停下了显见这马是受过训练的良驹。

“钩镰枪”裴扬暗暗叹息了一声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全在此一斗自己若是胜了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自己若然败了那么自己兄弟的两条命就算全葬送在这保定道上了。

这是全然不公平的但是他也知道别无选择的余地以裴氏双杰的身份势不能一逃了之何况也未必能逃得掉呢?

于是他也只得下了马凝神站在地上这时三人所立的地位成了一个三角之势三人全都凝神戒备着谁也不敢有一丝疏忽。

裴扬行走江湖一生谨慎此刻绝不先难而且他兄弟两人己有默契此时此地他们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准备只要对方一动自己就联手而攻绝不单打独斗。

那蒙面人眼珠一转冷声说道:“贵兄弟还是一起上吧省得我一个个地动手费事。”

“弧形剑”裴元也冷笑说道:“当然我兄弟和鼠辈动手从来不讲武林规矩因为你不配。”

蒙面人狂笑道:“好好我不配!”笑声未住身形倏然而动飒然袭向“弧形剑”裴元。

“弧形剑”裴元猛然旋身错步哪知蒙面人突然一转折改变了方向身形闪电般击向裴扬。

这种身法和度果然是惊人的到了这时候各人功夫的深浅立刻就可以判断得出来了。

“钩镰枪”裴扬不愧为北方武林健者“倒踩七星步”身形如行云流水般溜了开去手腕一翻已将一条晶光问烁的钩镰枪撤在手上。

就在这同一刹那“弧形剑”裴元也自撤出兵刃寒光一问“立劈华岳”划向蒙面人的后背。

蒙面人双掌一错的溜溜地一转身裴元的弧形剑刚好递空右手一截左指如剑一:招两式疾如闪电端地惊人。

“钩镰枪”裴扬干腕一抖掌中钩镰枪竟当做大枪使带起碗大的枪花竟施展出“岳家枪法”里的煞手刺向蒙面人腰下的“笑腰穴”。

蒙面人暗自点头暗忖这“枪剑无敌”裴氏双杰武功的确不弱须知钩镰枪远比大枪短在裴扬手上竟能抖起碗大的枪花功力之深那蒙面人焉有不识货的道理。

当下他也不敢太过轻敌轻啸一声运掌如凤忽又化掌为拳化拳为爪竟将“少林”的“罗汉拳”“武当”的“七十二式擒拿手”“空手入白刃”以及“峨帽”的“神鹤掌”运用在一处了。

这几路招式本是江湖习见的但能将这几路招式融而为一体江湖中却绝无仅有甚至连听都浚有听过。

这蒙面人不但能将这几路招式溶而为一配合佳妙更是妙到毫颠。裴氏双杰称雄两河多年掌中的两件外门兵刃所用的又都是武林罕见的招式但在这蒙面人的一双空手之下非但没有占到半分便宜而且应付得很吃力。

蒙面人掌风虎虎每出一招都是向致人死命之处下手黑暗之中认穴之准时间拿捏之稳临敌经验之丰实在都骇人听闻。裴扬暗忖:“武林中哪里出来这么个好手?”

须知裴扬在江湖中交游颇广武林中的高手他也大都有个认识是以他兄弟“兄弟镖局”走镖十余年从来未曾失风。

但是这蒙面人的来路饶是裴扬极力思索可也猜想不透。

依这蒙而人的口音该是河北一带的人物看这蒙而人的身法却又像身兼中原武林几大宗派之长。

裴氏双杰成名于两河两河武林中的高手他兄弟可说是了如指掌可是他们却也无法揣测得到这蒙面人究竟是谁。

他两人心中虽然极力揣测手下可不敢有半丝疏忽以他两人的武功合力尚且不行那蒙面人武功之高可以想见而以这蒙面人的年龄和武功在武林本该久负盛名但裴氏双杰却无法猜破人家的来历岂非有些奇怪了吗?

夜更深风雪又起雪花纷飞那三匹马冻得抖可是却并未跑远。

雪花飘到三人动手之处被三人所出的真力一激远远飘了开去“弧形剑”裴元掌中兵刃长不及三尺全是进手招数正是兵经所说的:“一寸短一寸险。”“弧形画”裴元心中愤怒招招欺身直入简直有些像是在拼命了。

蒙面人虽然已占上风但一时半刻之间却也无法伤得对方像是有些不耐倏然一声清啸身形飘然而起。

裴氏双杰方自一惊那蒙面人在空中竟变了身形微一转折间头上脚下双掌带着凌厉而惊人的风声劈向弧形剑的头顶。

他这种身法一使出裴氏双杰不禁大惊脱口而呼:“是你!”“弧形剑”裴元掌中兵刃由下而上“霸王举鼎”身形斜转。

哪知蒙面人突然在空中一挫腰上身猛然升起尺许左腿却横扫而出着着实实踹在钩镰枪裴扬背上。

这一招的奇诡变化直是匪夷所思这一脚的力道何止千斤裴扬惨呼一声胸口一甜鲜迎尚未及喷出已然气绝了。

蒙面人身形也飘落下来曼妙已极孤形剑裴元双目赤红厉呼道:“我兄弟和你有什么仇怨?你竟下了如此辣手!”

身形形如疯虎朝蒙面人扑了上去。

蒙面人微微冷笑裴氏双杰已去其一他更是胜算在握裴元虽然不要命地猛攻但他技高一着从容化解开了。

“弧形剑”裴元这种拼命的招式最是耗费真力何消十数个照面他已经气喘咻咻了。

蒙面人气定神闲突然双手翼张胸前空门大张“弧形剑”裴元可没想到人家为什么突然在身法上有这么大的破绽。

这也许是当局者迷裴元欺身直进弧形剑直刺蒙面人的胸腹。

蒙面人长笑间猛一吸气胸膛倏然缩后尺许竟是内家登峰造极的功夫“弧形剑”裴元掌中兵刃刚好够不上部位。

他久经大敌此招落空便知要糟身形猛往后撤但蒙面人此时再也不给他喘气的机会左右双掌齐出形同问电一起切在裴元的肩头上这两掌是何等功力裴元双肩俱碎狂叫一声两条腿被这一击之下竟陷下雪地几达半尺哪里还有活命的希望。

依然在下着雪大地苍然——“枪剑无敌”裴氏兄弟的尸体安静地躺在雪地上他兄弟的那两匹马似乎懂得人意又似乎是不耐寒冷昂一声长嘶竞跑走了。

蒙面人凝立未动眼中神采更见夺人走到裴扬的尸旁缓缓弯下腰去在裴扬的尸体上搜索了半天并无所得又走到裴元尸畔搜索了一会眼中流露喜色自裴元怀中取出一物极谨慎地收了起来。

然后他略微拂了拂身上的雪花朝四周再一打量四野仍然无人缓缓踱到马旁从容上马扬鞭而去。

这荒地上脚步的印痕零乱裴氏双杰的尸身就躺在这零乱的脚印上。

裴氏双杰死了他们所得的异宝碧玉蟾蜍也失了踪这消息瞬即传遍武林但杀死裴氏双杰的凶手是谁?江湖上谁也不知。

但是大家心中都惴惴不安因此他们知道此人既能以一人之力杀了两河武林中有名的高手裴氏双杰那么此人的功力岂非不可思议了吗?

于是两河的每一间镖局部开始警戒了但是因为此时镖局间竞争非常激烈谁也不肯将自己警戒的力量去和别的镖局结合。

于是这更给了那神秘的蒙面人以后许多次机会。

不出三个月两河的十六家镖局的十六位总镖头竟被这神秘的蒙面人击毙了十三个。

这十三个武林好手有的是走镖在路上被蒙面人击毙;有的根本是在家里被这蒙面人诱出宅外甲重手法击毙。

这蒙面人永远是单人独骑既没有帮手也不带兵刃但是却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他手下逃出活命的。

于是不但两河武林大为震恐就连整个中原武林也为这事掀起**武林中人纷纷猜测着这蒙面人的来路但活在这世上的人竟没有一个看到神秘的蒙面人的真实面目。

总镖头一死镖局群龙元同时再也没有人肯出来担当这事镖局自然关了门剩下的四个镖局中的河北“鸿远镖局”河南的“银鞭镖局”里的两位总镖头八卦刀李标银鞭司徒明年事已高武功也弱在这种情况下吓得赶紧洗手再也不干这刀头舔血的勾当隐居起来了。

于是偌大的两河地方就只剩下了河南的“雄风镖局”和河北京城里的“飞龙镖局”了。

原来两河地方最大的两家镖局就是这“雄风镖局”和“飞龙镖局”。

“雄风镖局”的总镖头中州一剑欧阳平之已经快七十岁了但姜是越老越辣掌中剑得有点苍心法他浸淫于此数十年功力更见惊人。此刻两河武林虽然风声鹤唳但这个老头子禀性倔强声言要以掌中剑来和这蒙面人周旋周旋。

“飞龙镖局”的总镖头却更是大大有名“龙形八掌”檀明初出江湖时才二十余岁便以一双肉掌遍会群雄。

他武功虽高却也从不给人家难堪交手时点到为止无论对方武功高下永远是战个平手。

武林中人眼睛雪亮腹中也有数对这年轻好手不仅更为钦佩十年来“龙形八掌”檀明在两河武林中人望之佳更是无出其右者。

而且武林中人谁也不知道他武功究竟如何就连中州一剑那种从不服人的个性说及檀明时也会暗暗伸起大拇指来。

此次两河镖局十三家被毁“龙形八掌”更做了件大大的义举那就是他将这十四个总镖头的遗孤全收养了下来。

须知这些武林好汉大多是一掷千金无怪吝的慷慨汉子平日得来的钱财到手即散哪里会留下什么积蓄。

于是他们的遗孤生活自然就会生出问题尤其是有的年龄还小更是可怜“龙形八掌”此一义举直可称得上是功德无量两河武林中提起“龙形八掌”来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但“龙形八掌”却绝无骄矜之色这三个月来他时常患病也不大出来走镖对于那神秘的蒙面人也不作任何评论有人在他面前提及此人他也只是微微含笑却也不一言。

于是大家对他的武功起了更大的信念都希望他能为武林除去这蒙面人这就是沉默的好处你不说话有时往往比说话能收到更大的效果。

严冬已过春日已临北京城里又恢复了生气前门楼子的茶馆里突然来了两人。

这两人一走迸茶馆喝茶的人十个倒有九个站了起来躬身招呼着显见对这两人甚是尊敬。

这两人一个年纪较长已有七十上下了但精神却仍极为健朗手里握着两个铁胆当当作响大踏步走了进来一点也未显老态。

年轻的一个只有三十多岁双目炯炯鹰鼻阔口神态极为威猛茶馆里喝茶的人们恭敬招呼的对象也是此人。

不认识他的人也有暗自奇怪:“这人是谁?”但见了这等气派心里也在暗地赞佩。

那老者选了张桌子坐了下来朝那威猛的汉子说道:“北京城里果然是人杰地灵今天我老头子总算开了眼啦。”

说话时声若洪钟一口道地的川黔口音。那汉子微微一笑道:“欧阳前辈稍为歇息一下等会儿晚辈再陪您到别处逛逛。”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檀老弟快别这样称呼可把我老头折煞了。”口中虽然这么说心中对他的恭敬高兴得很。

那汉子微微一笑说道:“老前辈远来晚辈真惭愧得很本来晚辈早该去拜访您的——”那老音一摆手阻止了他的话道:“这有啥子关系我也是顺便到北京城来耍子的那小子这儿个月虽然搞得天翻地覆可也还不值得我老头子巴巴地从河南跑来。”

茶馆里的人却竖起耳朵来听着有的熟悉武林中事的便已猜出这老头大概就是河南雄风镖局的中州一剑欧阳平之。

“但是他是河南豪杰怎他说话却是这种口音呢?”有些人在奇怪:“也许不是他吧?”

但这老者却正是“中州一剑”欧阳平之他自幼生长在云南又在点苍学剑壮年才移到河南的说话自然是川黔一带的口音了。

另一个中年汉子不言可知就是威震河朔的“龙形八掌”檀明了。

原来中州一剑欧阳平之竟为着那神秘的蒙面人赶来北京和龙形八掌商讨应付的方法只是他禀性刚强嘴里不肯承认硬说他是来北京城逛逛的。

他两人神交已久见了面相谈亦欢于是“龙形八掌”便尽地主之谊陪着老当益壮的“中州一剑”欧阳平之逛起北京城来了。

“中州一剑”欧阳平之兴致颇高连逛了两天还意犹未尽。

但是第二天晚上那神秘的蒙面人却已光临到飞龙镖局里来了。

欧阳平之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日来逛累了也睡得熟些但这个几十年的老江湖仍然不是常人可以比拟他睡梦中蓦然惊醒了听到屋顶上有夜行人零乱的脚步声。

他极为迅地穿好了衣裳几十年的训练使得他在一段常人无法思议的极炔时间里结束好了一切悄然推开窗户。

他心里有些奇怪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跑到飞龙镖局里来生事但是他习性使然遇上这种事他绝不会袖手不管的。

于是他纵一纵身狸猫般地掠出了窗户四顾之下果然现屋顶上有一条人影。

他撤下了剑这就是他的谨慎之处能在江湖中享有如许多年盛名的人物自然是行动谨慎的。

然后他一长身嗖然窜上了房顶却听到那夜行人微微一声冷笑极快地向屋后掠去。

于是他也毫不迟疑地追了下去一面暗笑檀明:“这小子到底是年轻了些居然睡得那么死连有人光顾他他都不知道。”

院子里又恢复寂静许久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跑出院子站在墙角撒尿忽然看到人影一晃吓得一哆嚏尿都差点撒在裤子上了。

但是他胆子像是比别的孩子大一声不响躲在墙角里看到一条人影以极快的度闪入屋中。

这孩子虽然不大头脑却极灵敏自幼也学了些武功只苦于未得明师而已此刻那人影虽然只是一闪即没但他已看出这人影像是檀明不禁奇怪着:“檀大叔怎地这么晚才回来?”

但那人影却又极快地闪身而出一窜而至屋顶度更是惊人令人根本无法看清他是谁。

这孩子对自己方才的判断又觉得不大确定了暗忖:“这大概不是檀大叔怎会刚回来马上就出去?”

他午夜梦回头脑可是昏昏地也不去多思索了又走回房里。

第二天北京城里可沸腾起来了。

原来自河南赶来的名镖头“中州一剑”欧阳平之竟在荒郊毙命胸肋间中了对方一掌连胸骨都完全碎了。

但是这位老镖头毕竟人一等临死前还为武林除去一害原来他的对手也被他一拳击中面门将脑袋打得稀烂而他的对手却就是武林中人人欲得而诛之的神秘蒙面容。

那是从他的装束、身材以及虽然已被击烂但仍看得出的那块蒙在面上的面中推断而出他就是那蒙面的人。

至于他的面目却已完全无法辨认了。

蒙面人虽死但他的身份、来路仍被江湖中人不断猜测着至于那蒙面人究竟是谁却似乎永远没有人知道了。

“中州一剑”这一死龙形八掌竟引为自咎不断地谴责着自己为中州一剑安排了极隆重的葬礼北京城里来参加这葬礼就有几千人再加上远方赶来的武林豪杰人数更为惊人了。

“中州一剑”一生叱咤江湖死后亦备极哀荣他虽然没有儿孙但两河武林道的魁“龙形八掌”竟当着天下豪杰为他披麻戴孝做起孝子来了。

“中州一剑”虽死他的声名反而比生前更响而“龙形八掌”这种风度也搏得江湖中人一致的称赞。

于是“龙形八掌”在武林中的地位也就更崇高了他“飞龙镖局”所保的镖由南到北只要“飞龙镖旗”一到再也不会有人敢望半眼就连武林中其他的纠纷见了“飞龙镖旗”也是立时便解决了。

两河武林中竟有十四个高手丧在这蒙面人手里这蒙面人像是和镖局结了什么仇恨因为除了镖局中人之外任何他人却一个也未曾遭他的毒手。

这些身故的镖头的后人男女不同年龄亦有差别“龙形八掌”却将他们全收留在身畔还悉心教他们的武功武林中人交口赞誉都说龙形八掌仁义为先是个了不得的好汉。

时日匆匆又是许多年了。

人们对几年前所生的事都已渐渐淡忘昔年江湖侧目搞得武林惶惶不安的神秘蒙面容此时尸骨已寒已经很少有人再提及他。

就连昔日声名显赫的“中州一剑”也已不再存留在人们心中了。

只有“龙形八掌”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却随着时日的变迁、而日益升高“飞龙镖局”不但在两河屈一指远至江南塞外都设有分号江湖上自有镖局以来从没有任何一家镖局享名如此盛的。

“龙形八掌”檀明本人也很少出去走镖了因为这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马是以他终日无事就安闲地在家里纳福。

当年被蒙面人所杀的那些镖客的后人现在全部长大最小的也有十三岁了“龙形八掌”无事时也教教他们武功。

“龙形八掌”自己的独生女儿此时也有十五岁了“龙形八掌”已是中年人对江湖上的勾当似乎已不太感兴趣但武林中若遇到了些什么化解不开的纠纷还是不远千里而来求他相助。

武林中第二代也兴起了不少高手但无论武功声望却没有一个比得上“龙形八掌”檀明的那些镖客的后人不知是否天资太差连“龙形八掌”十成功夫里的一成都未曾学去。

又是春天这已是“中州一剑”死后的第六个春天了。

晓色方开“飞龙镖局”里练武场里已有人在练拳了那是个也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眉长而秀两只眼睛神采明朗身躯虽不高但展得极为匀称一眼望去可称得上是“美男子”。

这少年沉腰坐马伸拳踢腿力量用得恰到好处拳法也一丝不乱可惜的只是这套拳法仅是武林中极为普遍的“大洪拳”而已。这“大洪拳”招式呆板只能强身却不能防身的更谈不上攻敌了然而这少年却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地练了下去一趟拳打完额面上已微微见汗了显见内功也毫无根基。

他深深呼吸了几次沿着围墙缓缓踱着脸上虽是满脸聪明伶俐的样子但神色却显得十分忧郁。

这少年就是当年“枪剑双绝”中‘钩镰枪“裴扬的独子裴珏这几年来他刻苦自励勤练着武功但练了这么久他仍是毫无进展连镖局里寻常的一个趟子手都打不过他不禁很灰心暗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笨每逢”龙形八掌“亲自教武功的时候他更留心去学但学未学去却仍是那几套功夫檀明平常说他们太笨这样练法一辈子也无法练好。于是他开始有些怀疑”龙形八掌“不肯教他们真功力但”龙形八掌“对他们并不坏他也不敢对这位自己的大恩人有什么怀疑。但奇怪的是别的镖师在练武时”龙形八掌“也不准他们去看说是怕乱了他们的心思裴珏天性极强人家不愿意他做的事他就决不做但武功对他的诱惑又极大是以他终日心情忧郁将他原来的聪明活泼都消磨殆尽了。每天早上天还未亮的时候他就悄然爬起来练拳本来跟他在一起的一共有丸个人都是镖局的后人但是”龙形八掌“却将他们分开了有的被送到河南有的被送到江南说是让他们出去历练只留下裴珏和另一个最小的女孩子在北京城里的镖局里。那个小女孩子叫袁沪珍是断魂镖袁一梁的后人年纪虽小人却聪明得很两只大眼睛一转一转的像是看出你的心事。裴珏很喜欢她常常携着她的手到镖局外面去散步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常常拉着她聊天其实他们都还小忧郁还嫌太早了些。”钩镰枪“裴扬的妻子在生下裴珏后就去世了裴珏自幼父母双亡现在又奇人篱下他心高气做时刻想自谋出路。但是他身无一技之长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谋生何况龙形八掌也时常安慰他叫他好好耽在家里。还有一点是他心中的秘密这秘密关系着龙形八掌的独生女儿檀文瑛不过他将这秘密深深埋藏在心底并且时常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它但人类的心理却又那么奇怪你越是压制的事往往却更容易爆的。他沿着墙角转了一圈天已大亮了他停住了脚望着东边初到的朝霞愣了许久心里不知在想着些什么。蓦地一粒石子飞来击中他的头他一惊回过头去却看到一个穿着紫缎挟袄的少女正倚着放兵器的架子在冲他憨笑。石子出的力道虽然不重但还是击得他脑袋隐隐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那少女娇笑道:“怪不得我爹爹说你笨你瞧你练了这么久的功夫有人在后面暗算你你都不知道这幸好是石头要不你脑袋不开花才怪。”

这少女正是“龙形八掌”檀明的掌上明珠娇笑如花吐语如珠笑起来两边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涡令人有百合初放的感觉。

裴珏一笑平日间这种话他也听多了也就慢慢地习惯这飞龙镖局里面的人个个说他笨他自己也开始觉得自己是笨的平日尽量的少说话因为他知道说多了话他就更笨了。

檀文琪姗姗走了过来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地说道:“你拳练完了没有?”裴珏点点头。

檀文琪一跺脚娇嗔道:“你呀!真气死人人家跟你说话你总像哑吧似的。”

裴珏仍然不作声檀文琪气得小嘴嘟起老高道:“我知道我们不配跟你说话只有你的袁妹妹才配跟你说话是不是?好!”她又一跺脚转过身去一面说道:“以后你不要理我好了。”

裴珏脸上神色奇怪得很像是极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感檀文琪走了两步回过头悄俏来望他他心里一动道:“琪妹——”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只觉心里甜甜的。

檀文琪一笑停住了脚步得意地娇笑着说:“真讨厌谁教你理我的?”回过头来连两只大眼睛里都充满了笑意。

裴珏暗暗叹了口气心中暗忖:“我该怎生是好?她年纪还轻对男女之情只模模糊糊有个概念知道得并不清楚见不着檀文琪时我时时刻刻想看见她可是若真正见了她又想马上走开因为我仿佛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他心中的这些矛盾檀文琪可不知道她娇憨已惯嘴里虽在骂着他笨心里可没有这种想法只觉得和他在一起就高兴得很可是他脾气像是有些阴阳怪气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看到他和袁沪珍在一起时就有说有笑的心里就生气下次见了他时就故意逗他生气可是他若真的生气了她心里又后悔。

裴珏呆呆地站着动也不动阳光升起照得他脸上红红的。

檀文琪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忽然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上上下下地抛着阳光照得那东西闪闪光原来是一只鸡毛做成的毽子。

裴珏的眼光随着那毽子一上一落心里叫苦:“又来了。”

檀文琪侧着脸望着他娇笑说道:“谁要和我踢毽子?”

裴珏不敢答腔檀文瑛嘴一嘟拿着毽子跑过来站在他面前娇嗔道:“你跟不跟我踢毽子?”一个俏生生的面孔几乎贴到裴珏脸上。

裴珏鼻内满是少女的幽香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连声道:“踢!踢!”檀文琪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这才乖。”裴珏心里跳得更厉害望着她的酒涡竟愣住了。

檀文琪拿起毽子向上一抛那毽子疾地落下来她脚一招毽子竟平平稳稳在她脚面上。

她又得意地朝裴珏一笑脚再一抬毽子飞了上去。

那毽子一上一落她踢了十几个突然微微一侧身跳了起来右脚从左脚后面穿出却踢那毽子一面道:“喂你怎么不帮我数呀?”

婀娜而娇小的身躯像是一只穿花的蝴蝶。

裴珏嘴里数着:“十、十一——”眼里随着她打转。

檀文琪越踢越高兴眼角一瞬望见裴珏呆呆地望着自己嘴角一抿忍不住笑了起来。

哪知她心神一分那毽子远远被踢走了她身躯一扭像是飞翔着的燕子跟了过去身法的轻灵美妙是难以形容的。

裴珏心里暗暗难受忖道:“我若有她那样的身法该有多好?可惜唉!我难道真的那么笨。”

檀文琪秀飘飘衣袂微扬望之直如凌波仙子突地轻巧地一转身双腿连环踢出将毽子踢得高高地手一扬接在手里。

她这几个动作完全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勉强也没有丝毫做作曼妙地停住了身形。

她微微有些娇喘但那更添了她的妩媚。

“两百个踢完了该轮到你啦!”她走到裴珏身旁将毽子递给他说道:“要是你踢不到两百个看我今天可饶你。”

裴珏脸上突然掠起一丝奇怪的笑容道:“假如我踢到了呢?”

檀文琪“噗嗤”一笑脑海中泛起了上一次他踢毽子那种笨拙的样子连十个都没有踢到。

于是她笑着说:“唷敢情你还能踢两百个呀!”她面手叉着腰面孔红红的又道:“好你踢到两百个随便怎样都行。”

“随便怎样都行?”裴珏随口问道。

擅文琪脸一红娇骂道:“你坏死了!”心中却奇怪地泛出一种难以形容无法描述的感觉。

裴珏瞬即也了解了她为什么在骂自己脸红得比檀文琪更厉害低着头接过了毽子也在地上开始踢了起来。

檀文瑛兴高采烈地数着:“一、二、三——”但是她数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像是连数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裴珏身法虽然没有她轻灵姿势更不及她曼妙但是毽子却像生了眼睛似的直上直下绝不往别的地方跑。

是以裴珏只要一抬脚那毽子便正好落在他脚上又飞了上去。

晃眼之间裴珏又踢了一百多个了。

檀文琪心里既奇怪又着急奇怪的是他怎么突然踢得这么好?

着急的是他眼看已踢到两百个自己就要输了。

她哪里知道裴珏禀性倔强上次踢毽子时被檀文琪笑得一塌糊涂心里不舒服偷偷去做了个毽子每天晚上连觉都不睡跑到院子里去踢毽子誓一定要踢得比她好。

熟能生巧踢毽子一道本也没有什么技巧可言何况他本极聪明只是从小被抑制自己心里有了自卑之感而已。

练了没多久他踢起毽子来已能得心应手了他也不说只闷在心里暗忖道:“等到你找我踢毽子时我要好好让你吃一惊。”

现在她果然惊奇了在旁边嚷道:“好你真坏偷偷地去学了是不是?也不告诉我让我上当。”

裴珏也不理她脸上却难免得意地笑了起来口里一面大声叫道:“一九三一九四——”檀文琪突然跳了过去一把抢过毽子娇声不依道:“你坏你坏!”

裴珏大笑:“你输了还赖。”数年来他心情从未如此好过他好胜之心最强但却处处被人压制平日自然是郁郁寡欢了。

檀文琪一个身子已几乎倚在他怀里娇笑道:“好我输了你要怎样?”裴珏心中一荡。

此刻阳光初升正是少年人情恋最盛之际初升的阳光照得檀文琪脸上的毫毛变成了一种梦般的金黄色。

她娇喘依依却吐在裴珏脸上裴珏心跳加再难把握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地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

当他的嘴唇接触到檀文琪面颊上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宛如触电全身都麻木了此时纵然天崩地裂他们也全不在意了两人但觉天地万物都不过是为他两人这一吻而生的罢了。

蓦地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他两人大惊立刻分了开来一望之下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原来在他们俩身侧站着的正是面如寒冰的龙形八掌。

檀文琪纵然平时撒娇放刁此时却是心头鹿撞吓得面孔红一阵白一阵低着头再也不敢抬起来。

裴珏更是手足失措面孔红得像茄子一样不安地扭动着双手生像这两只手不知该如何放法才好。

“龙形八掌”目光如冰瞪在他们脸上突然一转头厉声道:“琪儿回房去。”大踏步走了。

檀文琪委委屈屈地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去望他一眼此时她一颗少女芳心已不自觉地放在他身上了。

裴珏愕在那里檀文琪的回头一顾令他终身难忘尤其是她眼中满盈着泪水更使他难忍心中宛如刀割。

他暗忖:“都是我不好害得她受罪。”转念又想:“檀大叔一定认为我太笨不配他的女儿所以生大气唉!谁叫我自己这么不成材要是我能聪明些那不是太好了吗?”

他又愕了许久低下头凝视着地上却看到一只蚂蚁在笨拙地搬运着一块体积比它还大的昆虫的尸体辛苦而蹒跚地在爬行着。

他凝视着这蚂蚁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他从未想到的感觉。

“我虽然笨些但我也该有我自己的前途呀终日困在别人的家里吃闲饭我还算个什么男子汉这样下去我又怎对得住我死去的双亲怎对得住琪妹又怎对得住我自己呢?”

他握紧拳头意气突然豪暗忖:“我要出去闯闯去碰碰运气假如我成功了我就可以光彩地回到这里来那时候檀大叔也不会再认为我没出息也许就肯让琪妹和我在一起了。”

一念至此他猛然觉得浑身活泼泼地充满了生气生像一刻也无法在此地耽下去至于他孤身外闯举目无亲将要受到怎么样的痛苦却非这年轻气盛的裴珏此时所想得到的了。

“可是小妹知道我走了一定会难过死了。”他又想起了袁沪珍但他瞬即转念忖道:“可是我以后光彩地回来她岂非要更高兴十倍?”

他性格极为倔强心中决定的事也从不更改。

他不再考虑一切以后任何失败任何挫折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一种更强烈的希望此刻正充沛在他心里他不愿意他的计划受到任何阻碍他微微抬起头望着那围墙。

他知道围墙外面就不属于飞龙镖局了。

于是他跑到墙边努力地向上一纵身想自墙头跃出去。

但是他力量不够轻功根本毫无根基哪里跃得上这丈许高的围墙砰地一响重重摔在地上跌得屁股隐隐痛。

他毫不气馁地站了起来连身上的尘土都不拍一下又纵身上跃。

这一下他双手已攀上了墙头于是他紧抓不放全身一起用力努力地爬上了围墙。

围墙外面是一条小巷子此时正有个菜贩子挑着担子从下面走了过去抬起头惊异地望了他一眼也并未十分在意。

他一咬牙墙头距离地面虽然还有许多距离但他却也不管双腿一屈朝地上跳了下去。

裴珏凭着一时意气丝毫没有考虑到后果竟从飞龙镖局里越墙而出。

他闭着眼自墙头跳到地上砰地一声震得全身隐隐痛但总算还没有跌倒在地上。

这是一条并不太宽的巷子两端却伸延得很长裴珏忖量一下知道往左走是飞龙镖局的大门于是他就朝长巷的右端走去。

此刻他心情是兴奋的对未来虽是茫无所知但却充满了幻想因为这时现实的问题还未曾困扰过他。

走出长巷是一条较宽的青石板路又是向左右伸展他本无目的信步朝右方走了过去。

此时天时尚早路上的行人也不多有一顶绿呢官轿走过来前面有八个隶卒扛着“肃静”、“回避”的牌子想必是早朝回来的京官他远远就避在路旁让官轿走过去。

官轿的窗帘深垂他看不清里面坐的是什么人他好奇地猜想:“里面坐的人此刻在想着什么呢?”

最后他替自己下了个结论:“那总不外是‘名’与‘利’吧!”

他晒然一笑觉得自己远比坐在官轿里的那人快乐得多因为至少自己是完全自由的没有任何的拘束。

他的心像是长了翅膀飞到遥远的地方了。

他穿着是一套水湖色的短衫脚下登着一双薄底快靴这是他练武时的装束走起路来轻便得很。

转出这条路是一个不小的市场此刻已是早市人们拥挤在里面出杂乱的嘈声。

他施然信步而走心情轻松得很但走了不久肚子却饿了。

这是第一个有关现实的问题困扰他市场里的东西很多北京城里著名的“糖葫芦”、“甜山楂”、“枣儿糕”都是他平日爱吃的此刻见了更是馋涎欲滴恨不得马上要些来吃。

但他口袋里连一分银子都没有他只能眼看着这时候他第一次了解到“金钱”的力量也了解到了它的可贵。

从这个问题开始各种的现实问题都向他交相而攻了。

生活这是人们最重要的问题而生活中最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金钱”因为“金钱”几乎可以代表了一切。

“该怎么样生活呢?”裴珏困惑了先他连今日的午饭都无法解决那更不须再谈到其他的了于是他也惶恐了起来。

卖吃食的摊贩见到他衣着不错都抢着向他兜生意他都摇头拒绝了其实他何尝不想买些吃食只是力有不逮罢了。

随着腹中饥饿的程度他内心的惶恐也在增加:“今天中午不吃晚上也要吃呀就是今天晚上也可以不吃但明天呢?”他长叹了口气除了会一些不中用的本事之外谋生的方法他一窍不通。

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但是他既定决心就再也不会更改了。“宁可死去也不再改变自己主意。”傻劲儿他是有的。

他随着人潮走动着心中的思潮却比人潮还要混乱数倍。

突地——

有人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下他茫然回过身一个猥琐的汉子正望着他笑奇怪的他此时像是身不由己居然跟着那人跑了。

那人走得快他也走得快那人走得慢他也就慢慢走他潜在意识虽不清醒的但身躯却像是已不听自己命令。

那猥琐的汉子走出市场七转八转走往一条更狭窄的巷子那巷子两旁的房子建得很低但却是楼房再加上巷子太窄对面当窗放着的东西从这里窗户伸手过去都几乎可以拿到了。

走到巷子的最后几家那汉子走进一个小门裴珏已是着魔也跟着走了进去。房子里又臭又小有几个妖形怪状的女人坐在楼下高声笑骂着完全没有一丝女人的味道。

那些女人一看见那汉子带了裴珏进来一涌向前围在裴珏身旁七手八脚地在他身上摸来有的说:“这货色真不坏。”有的一面摸着他的脸一面笑道:“你们看这货色的皮肤真嫩脸色儿像吹弹得破似的打扮起来包管像是女的。”

裴珏迷迷糊糊地有些生气但他脑海里混饨一片连这生气的感觉都不太明确。

那汉子听了得意得很推开那里越看越别扭的“女人”说道:“我上楼去替他打扮打扮。”裂开嘴一笑嘴里的牙齿都变成土黄色了。

那汉子上了楼裴珏也跟着上了楼走进一间房房里除了一张大床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然后他从床底的一口樟木箱子里取出了几件女人穿的衣服在裴珏身上比了比选了件大红的放在床上将其余的又收回箱子里。

他又替裴珏换上了这件红衣服砰地将裴珏推在床上走了出去关上房门还像是已经下了锁。

裴珏此刻完全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什么也不能反抗脑海里也是迷糊的只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事实在太奇怪了。

就是这被推在床上时的姿态动也未动也不知等了多久。

最后房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胖子朝裴珏看了看又伸出头去和外面的人讲了几旬话砰地又将门关上。

胖子瞒珊地走到床前酒气熏熏伸手去解裴珏的衣服原来此地是个“像姑团子”。那猥琐汉子以江湖下九流的“拍花手法”将裴珏拍了来这也怪裴珏生得太清秀了些。

可是对这些裴珏却一点也不懂他虽然神智不清但已微微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可是他四肢无力根本无法反抗。

那胖子是个“老玩家”他细看了看裴珏又蹒跚地跑出门外拿了杯清水回来含在嘴里噗地喷得裴珏一头一脸。原来这胖子一看便知裴珏被迷。他却嫌被迷了的不过瘾想以清水来将裴珏弄醒才玩哪知却救了裴珏。“裴珏被水一喷神智立刻清醒了水本是”拍花“的唯一解药。那胖子又想伸手去解裴珏的衣服裴珏此刻力气也恢复了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知道必定不是好事。、这胖子酒意醺然一面笑着说:“小乖乖不用怕来——”、裴珏大怒双时一用力从床上翻了起来那胖子嘻开大嘴笑道:“小乖乖你要干什么?”话未讲完被裴珏砰地一拳打在鼻梁上痛得哎哟一声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胖子大声骂道:“小臭货你疯了。”裴珏更怒又朝胖子面上打了一拳他成功虽不佳但练了这么多年武功的人身躯自然比别人强些力气也自然比常人大些这一拳那胖子怎会再挨得住?

裴珏怒极又朝那胖子打了几拳打得那胖子叫苦连天痛得高声大喊:“快救命呀!”

接着一阵零乱的楼梯声跑上来两个彪形大汉想是此地的打手听到搂上的声音跑了上来。

哪知裴珏那房间的门被那胖子在里面扣上了是以那两个打寻在外面空自着急却进不来。

裴珏出拳如雨将那胖子打得杀猪般乱叫。但叫声越来越微弱想是眼见不行了那两个打手越听越不对再顾不得什么两人一起用力想这种房子怎禁得两人一推哗啦一声房门竟被推散了那两个打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此时裴珏正骑在胖子身上打得那胖子已经只有人气没有出气了打手们怒骂道:“小兔崽子敢情你活得有点不耐烦了!”伸开蒲掌般的大手一把揪住裴珏的领子就往下拖。

想裴珏年纪尚轻武功又没有得过真传再加上身材并不高大怎是这两个牯牛般的大汉的对手被他们拖得直飞了起来。

房间大小两个大汉在房里根本施展不开手脚于是他们拖了裴珏出门张开手掌就要去扇裴珏的耳光一面骂道:“小兔崽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就在这儿作死!”

裴珏被这两个汉子抓住动也动不了但他究竟是练家子情急之下手肘往外猛撞砰地在这两个大汉肋下击了重重的一下那两个大汉痛极而叫手也不禁松了开来。

裴珏夺路就想往下逃那两个打手怎肯放过他骂道:“今天大爷非好好治治你。”

裴珏心知不是这两个汉子的对手暗叫要糟目光四扫却看到廊边的窗户是开着的。

在他没有清醒以前他所经历过的事他全然朦胧一片只有些淡淡的轮廓他当然也不知道是楼上还是楼下。

于是他暗忖:“拼着挨这两个汉子一拳往窗口跳出去才说。”

这时那两个汉子又向他冲了过来他左手一挡右拳伸出去打那汉子的胸膛那汉子方才着了他一记时拳挨得不轻此刻倒也不敢大意也是左手一挡右拳砰地打在裴珏肩上。

哪知裴珏心里早有打算肩头虽然挨了一记他也不理头一低从那汉子的左臂弯下钻了出来用力一跳跳在窗台上头也不敢回望也不敢朝下望一眼纵身就往下跳。

幸好这楼不高但即是这样当他脚接触到地面时他浑身一震再也稳不住身形屁股着着实实地跌到地上。

这一下自然跌得不轻但他此刻除了一心想逃离此地外什么也顾不得了爬了起来也不辨方向就拔足而奔。

这条巷子大是藏污纳垢之处此时两边小楼的门口零零敬散地坐着一些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像姑”看见有人从楼上跳下来跑走心里都有数既不惊慌也不去阻拦他。

这就是潜在于人性里的同情之心这些人虽然在于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心里又何尝愿意只不过是被环境所逼而已。

裴珏两眼黑夺路而逃他们竟暗暗让出一条路来。

裴珏不知跑了多久路上的人都以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以为他是个“女疯子”但北京城里人性淳朴都也不愿多事。

他跑了许久实在跑不动了留意去听后面知道没有人追赶就慢慢停了下来喘着几口气刚才所生的事此时想来真像一场荒唐而离奇的恶梦他年轻纯洁怎么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勾当。

他开始再向前走渐渐定过神来四肢有些软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大饿了。

扫目四望才看见这里竟是北京城郊最低级的所在四周都是些木板搭成的房子房子里住的也俱多是些北京城里最低层的人物。

裴珏觉得所有的人都在望着自己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女子衣衫脚下却穿了一双男子用的蒲底快靴。

这打扮的确是不伦不类到了极点此刻没有镜子他无法知道自己面上的形状但狼狈之态可想而知。

有些站在门口的妇孺指着他窃笑他脸一红低着头就往荒僻之处走想逃开这些嘲笑的目光。

这是人之常情当自己觉得自己见不得人时就想去无人之处。

裴珏越走人越少此刻早已人夜春天的晚风仍有料峭之意春草渐生春虫夜鸣他微微觉得有些冷心中的思潮像潮水一样奔腾而生。

人海茫茫他竟无依归之处他此时若是稍微软弱一些就会立刻回到飞龙镖局里去因为那里至少是安全的。

但是天赋的倔强性格却使他宁愿挨冷受饿也蹈蹈而行觉得眼睛有些湿润竟然快流眼泪了他连忙压制住自己想哭的意念因为他认为这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

突然他听到背后仿佛有窃窃私语之声赶紧回头去看夜色淡茫中只看到有几条人影跟在他后面也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

他的心又开始跳了起来此刻他竟成了惊弓之鸟对什么都怀有畏惧之心于是他走得快了些。

哪知那几条人影也跟着他越走越快他暗地叫苦:“怎么我老碰到这些倒霉事?”脚下一不留心碰着一块石子跌倒了。

那几人影一阵哄笑涌了上来都是些衣衫不整的流氓地痞年纪都很轻头上斜戴着瓜皮小帽袖子挽得高高的。

那些人按住裴珏有的就在他身上脸上乱摸笑起来的时候声音里隐隐含着色*情的意味。

裴珏心中一动恍然了解到他们的用意暗忖道:“原来他们将我当成了女人。”里不禁又气又好笑又着急手脚拼命地挣扎着怎奈那几个小子亦是年轻力壮再加上人又多他虽然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但是也没有用。

那几个地痞笑声越来越大有的伸手去解他的衣服一面说:“这几天正没钱又闷得慌这小姐真是天上送来的宝货。”

裴珏着急得叫了起来此时在这样的情况下难怪他着急这时他又不禁暗怪自己的笨:“假如我武功练好了又有谁敢来欺负我?”

脚一踢虽将一人踢倒了但另一人却又压了上来。

暮地远远有蹄声传来在静夜里显然分外刺耳那几个地痞互相道:“有人来了。”都停住了手留意去听。

裴珏暗称侥幸又怕那人不到这边来扯开喉咙又叫了几声却被一个汉子将口掩住了一面说:“你再叫大爷就宰了你。”

那蹄声竟越行越远从旁边走过去了这些无赖汉子又开始行动裴珏急得不知怎么办手脚再用力也无办法挣开。

哪知蹄声突然加急而且是朝这个方向奔来的无赖们都略显惊慌但他们仗着人多也不怕狠声道:“有人闯来大爷们就一块儿作翻了他。”话声未绝已有一骑奔来那度仿佛是和蹄声一起到来的确实惊人。

那马通体纯白到了他们面前打了个盘旋马上的骑士厉声道:“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裴珏大喜总有人来救他了。

那些无赖喝道:“你小子是什么玩意儿竟敢来管大爷的闲事趁早夹着尾巴——”语声未了刷地一声说话的那人头上已着了一鞭打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那些无赖顿时大乱骂道:“好小子你敢打人。”七手八脚地围了上去想将马上的骑士揪下马来。

马上人一声怒叱马鞭雨点般打在他们身上最怪的是那条小小的马鞭上竟像有着上百斤力气抽在身上奇痛彻骨。

裴珏坐了起来借着星光一看马上人隐绰绰地可看得出是一个书生年纪也不大这从他的口音上可以听出来但是坐在马上鞭挥群小却像天神一样裴珏暗中羡慕知道此人一定有高深的武功。

那些汉子果真无赖被打在地上还不肯走骂道:“好你打你打。”滚在地上去抱马脚哪知那马非凡物脚一扬将那人踢得闭过气去马上人也大怒马鞭忽地改挥为点软软的马鞭到了他手上竟像是棍子似的随手一点风声飓然竞点向一人的“肩井穴”。

这种以软兵刃点穴的手法已是武林罕睹的了何况他所使的只是条马鞭。那些无赖几时遇到过这种绝顶的身手晃眼之间已被他点倒两个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些无赖这才大骇高喊道:“杀人啦。”落荒而逃。

裴珏武功虽不好但他生长在武林世家。平日耳暄目染却识货得很此刻见了马上骑士的手法大惊忖道:“这人武功真高!”

马上的骑士望着那股人的背影微微冷笑。裴珏站了起来想去谢谢人家抬头一望看见那人遍体纯白目如朗星在黑暗中闪闪光再低头一看自己自卑之感又油然而生。

那人也低着头仔细看了他半晌突然道:“你的家在哪里?”

裴珏一愕千愁万感齐地兜上心头暗忖:人家年龄和我差不多武功却不知比我强多少倍唉我算什么?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脸上的神色不禁非常黯然。

那人见他不回答似乎不耐烦地问道:“你没有家吗怎地不说话?”裴珏点了点头忽地深深弯了腰去兜头一揖掉头便走。

此刻他心里的难受绝非任何言词可以形容得出的喉管里像是堵塞着什么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人望着他的背影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却像流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

他用马鞭的柄敲着马鞍心里像是非常烦躁突地他高声叫道:“喂女孩子快回来。”

裴珏停住了脚他知道那人口中的“女孩子”就是指的他但是他也不愿意解释因为他觉得自己太丢人人家若问起他穿上女衫的原因来让他怎生去分说他好胜之心绝强对别人的怜悯与同情他都不愿意接受对别的人耻笑他更痛恨。

但是他还是走了回去站在那人的马前那人低下头来看了他半晌脸上似乎有惊奇之色。

然后他突然说道:“你既然没有家要不要跟着我走?”他仰天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也是个没有家的人。”一口的江南口音说得又快。

但声音却也含着凄凉的味道裴珏听了相怜之心大起还未来得及说话那人又道:“我还可以传些武功给你让你不受别人欺负至于你能学得了多少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言下大有自己武功深不可测别人连学都无法学完之意。

裴珏这一喜真是出于意望之外但是他转念一想怯怯他说道:“可是我太笨学来学去总是学不好?”

那人略现惊奇之容道:“你学过武功?”裴珏点了点头。

那人哼了一声道:“谁说你笨?你以前跟谁学过武功的?”裴珏垣:“龙形八掌檀明。”

“他满以为自己所说的这名一定会使这人吃一惊哪知人家听了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道:“他算什么东西!”裴珏不觉大奇须知龙形八掌此时在武林中的地位可说是非同小可此人听了却大有鄙视之意那么此人是何来路?

“难道这人的武功比檀大叔还高?”裴珏心中暗暗地思忖但看这人年纪轻轻的样子却又觉得自己的推测有些不合理。

那人的脾气似甚暴躁不耐烦他说道:“你跟不跟我一起走?”裴珏暗忖:“无论如何我也要跟这人去学学看假如真能学好了——”下面他不敢再去想因为那就是他整个的幻梦。

于是他又点点头那人也不说话马鞭一挥那马一扬蹄往前走了两步马上人一弯腰用手去抄裴珏的腰。

裴珏只觉得腰一紧整个人腾空了起来然后坐到那人的前面也是他年纪太轻有许多事都没有考虑到他若仔细一想以他的打扮和当时的情况这人一定会认为他是女的但却要他和自己一起走又将他抱在身上是不是也像是对“他”怀有野心呢?

裴珏坐在前面那马跑起来像腾云驾雾似的这是他平生所未曾经历过的度不禁觉得甚为兴奋。

须知“度”也是人们一种享受尤其是爱好刺激的人们。

裴珏闭起眼来领略这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的感觉鼻端突然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却是从身后的那人身上出的。

他心里奇怪:“这人身上的气息怎么像女人一样?”哪知那人已在他身后冷冷说道:“你是个女儿家做事要谨慎些以后在没有学会武功之前千万不要出去一人乱跑。”

裴珏听了哭笑不得那人又说道:“今天你随便就跟着我走这幸好是我如果换了别人那你难免又要吃亏。”

裴珏有口难言结结巴巴他说道:“我一——”那人厉声道:“不要多说!”声音虽然很好听但语声却严厉得很而且里面还有种冷冰冰的味道使人不敢不听他的话。

那人又道:“以后在外面你就叫我冷大叔好了。”裴珏听了暗暗好笑忖道:“这人的年纪看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却要我叫他大叔。”但他口中还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马极快地奔跑了一段天越来越黑大约已是子夜了。

裴珏也不知道已跑到什么地方那人不再说话他也不敢问忽然他看到远远有一片灯火想必那里有个市集。

那马向前飞奔到了前面才缓缓收下步子来。裴珏一看此处果然是个市集而且还相当热闹因为这么晚了此地仍然灯火未绝只是他自到北京以来就没有再出来过自然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马人了市集就走得更慢那人的手由裴珏身后抄过来勒住马垦。

裴珏突然感觉到他身子软软的心里不禁奇怪暗忖道:“这人武功这么好怎地身子却是这么软呢?”

马停在一家气派甚大的客栈门口那人下了马裴珏久居北国自然也会骑马也跟着跳了下来。

那人脸上又有惊奇之色问道:“你会骑马?”但却并未等裴珏的答复就先走了进去。

他衣履甚是华贵所骑的马又是千中选一的良驹客栈里的小二阅人多矣什么人是什么样的来路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连忙跑过来巴结他说道:“客官敢情是要房间吗?”

那自称“冷大叔”的人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店小二道:“夫人怎地还不进来。”

原来裴珏还站在门口此刻听到别人叫他“夫人”可气可乐但却也不好作出来只得慢慢走了进去。

小二惊奇地望着他的脚原来他脚上仍然还穿的是那双薄底快靴“冷大叔”也不禁随着小二的眼光一望也是一皱眉。

裴珏望着他无可奈何地一笑此刻灯光之下裴珏才对他看个清楚不禁暗赞:“好漂亮的人物。”

原来这“冷大叔”双眉长垂目光中闪烁着光采嘴虽不小但也并不甚大鼻子像是一根玉拄笔直通向上额竟比裴珏还要漂亮三分。

“冷大叔”看到裴珏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心里也在奇怪:“这女孩子好像有些古怪。”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这险些被人强暴的“女子”竟不是个女人。

店小二陪着笑道:“敝店全客满了只剩下一间房两位就将就着住下吧那里还算干净。”他眼睛雪亮;已觉这两人有些不对路是以说话的态度也远不及方才那么样巴结了。

“冷大叔”一摇手道:“好吧快带浅们去。”裴珏自幼就和别人同房而睡当然不会觉得有些什么不便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和人家外表看来总是一男一女那么这“冷大叔”怎地却又要和自己同房睡呢?难道这“冷大叔”心里也有着什么毛病?

刚走进房“冷大叔”就挥手叫小二走开一面关起房门来说:“快脱衣服休息明天我们还要一早赶路。”

裴珏有些不好意思他倒不是为别的而且恐怕“冷大叔”查问他怎么会穿上女子的衣服。

“冷大叔”看见他坐在椅子上不动脸上不觉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不好意思是不是?等一会你就知道没有关系了。”

他略微拭了拭脸就解自己的衣服脱去外衣连里面的短褂郊脱下了。裴珏本来心中在想着该怎么样向“冷大叔”说自己所遇到的事抬头一看一颗心几乎要跳到腔口了。

原来“冷大叔”脱了衣服后丰乳隆股竟然是个女的。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裴珏面上的表情一面带着教训的口吻说:“你现在该知道我刚才所说的话的意思了吧我其实不是男的。”她哼了一声又说道“我要是个男人你岂不是又要倒霉了吗?”

裴珏自出世以来从来也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在他面前脱衣此刻见了这情形心跳得像是要离腔而出面孔也涨得赤红吓得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多朝“冷大叔”看一眼。

“冷大叔”突然一笑道:“我和你真有缘一看见你就觉得你孤苦伶仃受人欺负怪可怜的所以才收你做徒弟你别以为这么简单恐怕以后你说给别人听别人也不会相信呢?”

裴珏一拾头只觉“嗡”然一声面孔更红得像猪肝一样。

原来这“冷大叔”竟脱得身无寸缕身躯上美妙的曲线和弧度在灯光下显得更突出了。

“冷大叔”想必也看到裴珏的窘态说道:“你不要奇怪我从小就是这样睡觉的。”

一笑又道:“你多大了怎地这样害躁?快脱衣裳睡呀你看见我也是女的还怕什么?”

“冷大一大叔。”裴珏结结巴巴他说“你快穿上——我——我是个男人。”

“冷大叔”一惊猛地向后一退步娇喝道:“你说什么?”

裴珏硬着头皮道:“我是个男人我——”话还没有说完“冷大叔”已一掠至前裴珏还未及看清鼻畔一麻全身竟定住了。“冷大叔”玉手一伸在他胸前一摸玉面也立刻飞红吧地一巴掌打在裴珏脸上恨声道:“你是找死敢欺负姑奶奶!”

裴珏心中叫苦:“谁欺负你了?”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但是却苦于口不能言。

“冷大叔”一低头看见裴珏的眼睛仍瞪住自己反手又是一巴掌脸更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飞快地穿上了件外衣一面恨声道:“今天我若不让你痛快我就不叫冷月仙子。”

此情此景听到“冷月仙子”四字怕不吓得立刻昏过去才怪。

原来武林中近十年来出了个极为有名的人物这人叫做“千手书生”行踪诡秘武功却高得惊人行事又介于正邪之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姓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貌。

你若不去犯他他也绝不来找你可是只要他我着你你再也休想逃出他的手去。

武林中人提起“千手书生”四字多是敬而远之这“冷月仙子”本是“千手书生”之妻行事却比“千手书生”更辣。

后来不知何故“冷月仙子”与“千手书生”夫妻反目千手书生突然在江湖中失去踪迹那冷月仙子却开始行走江湖她亦是行踪飘忽而且喜做男装忽男忽女只要有人稍微得罪了她就是不了。

以“龙形八掌”那么的身份武功提起这夫妻两人也是面目变色绝对不敢去招惹他们。

此时机缘凑巧却让裴珏遇着了她而生的事又是那么难以解释以“冷月仙子”往常的脾气不要了裴珏的命才怪。

裴珏的目光里自责惭愧不安兼而有之但却绝对没有乞求之神色他生性如此就算刀架在头上他也不会向你哀求半句的。

“冷月仙子”脸上的红霞仍然未退除了她丈夫外从未有人看到过她的身体近几年来就连她的丈夫都没有看见过了。

此刻她却让这少年人看了个饱心中固然愤怒不知怎地却还有另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然而这感觉却更令她不安也更促使她下决心要废掉裴珏这在她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但她却在迟疑着。

从裴珏的目光看她现了一种从未遇到过的“纯真”。她的自幼孤傲嫁给“千手书生”后脾气更怪哪知“千手书生”用情不专被她觉了她就一怒而离开了他。

自此她将天下的男人都视为仇敌此刻她低头一望裴珏的目光却使她真正的心动了。

须知世间任何人固然可以用各种方法来骗得他人的情感然而那绝对只是暂时的唯有“纯真”的情感才能换得别人的纯真情感也唯有“纯真”才能感动了别人这是自古不变的。

“冷月仙子”玉手一弹不知怎地像是能够随意变幻方向竟拍在裴珏脑后的“玉枕骨”上。

裴珏松了口气:他也知道方才是被人家点中穴道了。

“冷月仙子”目光里仍然没有一丝好意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裴珏虽然明知自己被点中了穴道但却并不知道自己险死还生在这种情况下能在“冷月仙子”手下逃出命来实在是异数了。

在穴道被解后他愣了许久然后才将自己的出身以及日间所经历过的事都说了出来。

“冷月仙子”艾青虽然外表上冷若冰霜而且行事心狠手辣但却是个极富情感的女人只是她这种情感不轻易表露而已。

世上有许多人遭遇还远比裴珏凄惨得多艾青也从未过问也从未关心此刻听了裴珏的话情况却大为不同了。

人类的情感往往会随着对象而变迁一件同样的事但生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那这件事在你心中造成的印象也会迥然而异的。

裴珏并不善于言词再加上自身又不喜多言所以他说得很简短但是很扼要很动人。

寡言者的说话往往都是扼要动人的。

这时候方才存在他们之间的羞愧、尴尬和不安都已不再存在了代替的却是彼此之间的了解和同情。

虽然艾青并未曾将诡秘而多彩的一生说出来但是她轻叹着说:“你别难受我的身世也和你差不多你并不笨只要肯用心将来武功也许比我还好这以后慢慢再说吧。”

就是这一句话在裴珏心中已胜过千言万语他对这年纪比他大了将近一倍的女子心中此刻虽无**之念但却有另一种难言的情感。

那几乎是一种与“母爱”相似的情感而这种情感已有多年未曾在裴珏心中出现过了。

“冷月仙子”心神交疲她此次勿匆北来实在是为着逃避一个极为厉害的对头一路上马不停蹄受尽了奔波之苦。

而明天她还要继续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止的逃亡。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倦眼惺忪娇慵他说:“快睡吧。”话一出口又不禁满面生出红霞蓦然想起无论如何对方总是个男人呀。

艾青忽地一掠至门口掩上衣襟倏然拉开房门门外悄然无人就连门外那一条长长走廊的两端此刻也渺无人迹。

有风吹动她衣袂一飘连忙用手拉住脸上又不禁一红回头去望裴珏眼光瞬处又蓦地一惊。

此刻裴珏也走了过来低声道:“冷——冷大叔你累了还是先睡吧我到门外站站反正天快亮了。”

艾青低头沉思着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忽然恨声道:“原来是你们敢情你们活得真不耐烦了。”

裴珏一惊茫然望着她奇怪她怎地突然说出这句话来艾青也自觉看着他那茫然的神色不禁微微现出一丝笑容指着门框轻声说道:“你看看这个。”

裴珏一看也大吃一惊原来门框上整整齐齐地用白粉画了个星形的图形。他久居镖局平日听人闲谈江湖上的勾当他也知道不少此刻一见便已知道这是江湖盗党做案前的预告。

这意思也就等于说:“这货色已被我们定下了别人休来插手。”

裴珏忙问道:“你知道这是谁吗?”

艾青微一点头指着那星形道:“你留意看这颗星可有什么古怪之处?”

裴珏连忙留意一下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多年来的抑制虽然他已失去了自信之心但本性却仍未消失这正如一粒明珠仍在椟中未经人现他仍然还会出光彩的。

此刻他一见便道:“普通的星只有五角但这颗星却有七个角。而且六个角较小其中只有一角较大。”

艾青赞许地一笑暗忖道:“这少年的观察力倒敏锐得很。”立刻轻轻拴上房门说道:“对了、这就是江湖上声名最恶的七个人所留下的标记哼他们找到我也是他们霉运到了。”

裴珏问道:“他们是谁?”

艾青道:“他们是义结兄弟七人自称为‘北斗七煞’平日无恶不作武功想也不坏别的事不说这七煞里的老三和老七是最好色——”说到这里她脸又是一红。

裴珏留意地倾听着却未察觉到她的面赤。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刚刚犹看那图形较大的一角是由从上往下数的第——”她突然又顿住话向裴珏问道:“你记得第几个角较大吗?”

裴珏毫不思索答道:“正是第三个。”

艾青又一笑暗忖道:“以他的天份学武功怎会无成想那龙形八掌在江湖上亦是以武功成名的人物他在龙形八掌处耽了那么久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武功如此弱呀?”

她疑念大起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再忖道:“何况他天资之高已属绝顶那龙形八掌为何又一直说他笨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虽然知道其中必定有些古怪但真相如何她也不敢妄加臆测暗忖道:“以后这一定要查个明白。”

裴珏见她久未说话他究竟少年心情好奇之心大起道:“这图形所示是不是就是说这来的就是七煞中的老三呢?”

艾青点道:“正是。”她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他来了恐怕就再也走不掉了。”

裴珏道:“他留下了记号是不是就一定会来呢?”此时他对艾青的武功已有信心倒希望那“北斗七煞”全来让自己看看热闹。

他哪里知道北斗七煞在江湖亦非易与之辈若真的全来了冷月仙子一人恐怕还不好应付呢。

艾青一笑道:“来是一定会来的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罢了。”她又叹道:“别的不说今夜我看来觉是无法睡的了。”

低着头微出了回神突然看到自己穿着的只是件文士长衫此刻下襟散开里面的肤色如玉她连忙一望裴珏却见他倚着桌子像是已经睡着了灯光之下望之真如女子。

她又一笑想起方才自己在他面前解衣时的情景脸又不禁一红。

她平日孤芳独傲等闲谁也见不着她的一笑此刻不知怎地心情却像是起了很大的变化这是她自己也无法了解的事。

她悄悄站了起来想穿上衣裳免得等会动手时不便哪知轻轻一动裴珏已睁开眼来原来他根本就不曾睡着。

他揉了揉眼睛道:“是不是已经来了?”

艾青摇了摇头道:“你背过身去我……”

裴珏眼珠一动已知她的心意忙将身子一转双眼紧紧盯在墙上哪知灯光反射却又将艾青解衣时的身影映到墙上了。

此刻这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内心真犹如大海翻腾但是他终于忍住了紧紧闭起眼睛再也不想。

霎时艾青已结束好了就在这时屋顶上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非常轻微裴珏一丝也没有察觉到艾青却面色一变。

她微一挥手桌上的灯便倏然而灭。

她的这动作像是轻易而漫不经心地但若不是功力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又怎能致此?

裴珏顿觉眼前一黑灯光已灭他方想出声但瞬即想到可能是那人已经来了连忙收住借着窗纸中透过的一丝微弱的光线两只眼睛睁得老大瞬也不瞬望着窗前。

突然他觉得身畔一阵温馨一转头这种温馨的气息更是强烈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艾青已来到他身侧低声道:“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已经快来了。”吐气如兰嗅之醉人。

裴珏越屏住声息连大气都不敢喘但不知怎地心跳得那么厉害甚至连艾青都听到了悄声问道:“你怕吗?”

裴珏脸一红他自己可知道自己心跳的原因但是他又怎能说得出口。

突地窗户无风自开一条人影在窗口一问略一迟疑便摸了进来分明是自侍身手没有将房里的人看在眼里。

这人影身材甚高身手也极为敏捷落在地上全然不顾忌武功当然有过人之处否则他怎么敢这样地放肆呢?

“冷月仙子”鼻孔里暗哼一声那人影是个老江湖就是这鼻孔里所出的那一丝极为微小的声息已使他有了警觉眼光四扫觉房里坐着两条黑黑的人影微微一惊。

在这种情形下可显出人家虽然狂妄但真遇上了事可有精确的判断。

他微一撤手手里似已撤下兵刃沉声道:“房里的可是道上同源兄弟莫西是合字也请亮个万儿。”

“冷月仙子”一拉裴珏的手示意他不要出声莫西又道:“朋友是何方神圣再不开口可别怪兄弟要不客气了。”须知他久经大敌方才虽然贸然闯入但那却因为将房里的人看得太过轻易。

这当然是他的疏忽之处原来他也住在这间栈房里方才冷月仙子艾青与裴珏投店的时候他已望见艾青这种人的眼光可多厉害一眼便看出艾青是女扮男装的他好色闻名手下不知坏了多少个良家妇女此刻一见艾青那种成熟而妩媚的妇人风致虽是穿着男装已使莫西色与魂授了。

他不敢多望怕打草惊蛇悄悄蹑在后面对裴珏倒没有望一眼只影绰绰地知道另外还有一个女子而已。

他色胆包天再加上武功实有过人之处再也料想不到他眼中的对象竟是“冷月仙子”等不到三更就闯入了人家的房里。

可是艾青那轻微的一哼可使他惊觉了。

他立刻想到:“这女人虽女扮男装说不定手下有武功也未可知。”脑海一转对武林中几个喜欢穿男装的女子想了一遍心中大定因为她们的武功都不及自己声名也不及自己高。

可是他挂万漏一却忘了“冷月仙子”这也是因为冷月仙子声名高他再也估不到这娇怯怯的女子竟是江湖中闻之色变的女煞星。

“冷月仙子”一声冷笑道:“凭你也配问我姑***名字。”手微扬竟硬生生将桌子捏下一角当做暗器使。

莫西可不知道人家用的是什么暗器只党风声飕然手法的惊人竟是自己前所未见的。

他当下哪里还敢怠慢疾忙一转身身形疾侧那暗器擦胸而过“夺”地击在墙上。

莫西可算是久经大敌了见了这暗器的手法已经知道人家武功的深妙竟是自己生平未睹心中大骇暗忖:“这人是谁?”

念头也来不及转完双腿一顿身形疾地从窗口窜了出去。

“冷月仙子”冷冷一笑回头向裴珏道:“你等一会我马上就来。”

裴珏方自答应眼前一花冷月仙子已失去踪迹了。

裴珏暗叹一声:“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人家那样的武功?”觉得很疲倦又觉得很饿。

尤其是“饿”更令他难受须知他已一日未曾进食了但此刻夜深人静又能到哪里找东西吃呢?

莫西身形猛然几个起落也掠出了数丈远近“北斗七煞”中以他轻功最高在武林中三煞莫西的轻功是颇有名气的。

是以他全力而赴暗忖总可以逃脱人家的掌握了他人甚机灵见机而作反应最快只要稍有不对便立刻逃走是以虽然作恶多端但自出道以来却没有吃过什么大亏。

他以为今日也是一样虽然未曾得手但总算也没有吃亏。

哪知背后倏地一声冷笑笑声就像在他背后出的他大惊之下连身都不敢回转去看一看脚尖猛点人已向左前方窜了出去。

哪知冷笑之声连连不绝也始终附在他身后饶他用尽身法那冷笑之声仍然跟在他后面。

他魂不附体汗珠涔涔而落知道人家轻功高出自己甚多猛一咬牙身形疾转掌中判官双笔泼开后打情急而拼命了。

哪知他这一转身所受到的惊骇更非言语所能形容。

原来身后空空除了远方的屋顶被星光的照射微微有些白光之外眼中所见只是一片空荡而已哪有人影。

他再一转身那冷笑之声竟如附骨之蛆又在他背后笑了出来。

莫西双腿软这种惊骇的确是他平生从未经历过的。

须知在这种情况下那无异说自己的性命已悬在人家手中只要人家高兴将自己的脑袋摘下也是容易得很。

莫西情急之下却被他想出一法来这当然也是他久经大敌临敌经验已丰是以在惊骇之中仍未曾失去自救的本能。

他猛然身子往下一倒肘、膝、肩头、脚腿一起用力竟在瓦面上施展出“燕青十八翻”的小巧功夫在这种情况下使用这种功夫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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