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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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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完成一个任务随时可以不惜死的人是为死士;为一个理想不折不挠、不达目的决不干休的则为志士;为一宗旨奋斗到底、愈挫愈振的人叫做斗士。这三种人都很可怕。而且通常他们都视牺牲为通往不朽的捷径。
人总是相信自己虽然无法收拾得了那恶人但总会有天来收拾他;并且以为坏人做了坏事之后就算没人治得了他但他总是要受良心上的责备良知上的制裁。

其实这是无稽的。

若果真有个“天”天的赏罚常常都是不分善恶的;至于良心上的自责究竟比起为他所害的人所受的苦楚份量有多轻(重)那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所以你要怎样对付惊怖大将军?”

“他这种人只有‘该死’两个字。记住是该死而不是罪该万死。因为人只能死一次而且人人都只能死一次;这很公平也很不公平。像大将军这种人渣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当真是万死不足以赎其辜——可那又有什么用?他己享受了、恣肆了、作威作福了那么多年纵然将他一刀杀了或凌迟处死.他也只不过是一条命、命一条!所谓报应其实是非常一厢情愿的事而已。因此我只能利用他来消灭掉其他一些邪恶势力才让他死这才比较划得来一些。”

“你要利用大将军来以恶制恶铲除武林中其他的恶势力?”

“对。我的对象是‘七帮八会九联盟’。”

“啊。”

“怎么?”

“这是当今武林中最强大的二十四股黑势力要一一歼灭实在谈何容易!”

“就是因为不容易我才要尽一分力。要是容易的事就不是伟大的事了。越是困难越表示此事非高手不能成;能有大成的事必先有无数大败。看到事有可为的时候人人都簇拥而上见到势头不对人人又退避唯恐不及这种人从来不能立功也难成大业。此事确不易为但已经在做了你没现吗?”

“你是说——”

“‘七帮’是指那七帮?”

“‘七帮’是:取暖帮、生癣帮、采花帮、锦衣帮、污衣帮、更衣帮、破衣帮。”

“采花帮一早就给我混了进去里应外合的灭了。锦、污、更、破衣四帮原是丐帮的分枝但这些丐帮的不肖了弟早已败坏了丐帮的侠风威名擅自胡作妄为我的二师妹已潜身进丐帮说动丐帮帮主和五个半长老另外成立一个‘素衣帮’便是专门来打击这锦衣、更衣、污衣、破衣帮败类的。最近那帮家伙畏藏尾不敢再那么猖獗便是由此之故。”

“难怪近日江湖上多了个‘素衣帮’专找破、污、更、锦四衣麻烦制裁丐帮败坏门规的弟子原来如此。”

“还有我问你‘八会’是哪八会?”

“多老会、蓝牙会、红炭会、青花会、十五兄弟会、月光会、龙虎会、黑蛇会等八大会。”“正是。可是现在可只剩下了五会‘多老会’早教大将军给铲平了。龙虎会也是我唆使大将军将之覆灭的。你再数数看:九联盟现在可只剩下几联盟?”

“豹、鸽二盟已灭。还剩下了七盟。”

“其实本来‘孤寒盟’和‘万劫盟’是要加入成为十一联盟的可是大将军野心太大、沉不住气先以他的‘大连盟’并吞了‘孤寒盟’‘万劫盟’立时见势不妙便敬而远之、裹足不前了。生癣帮自从给方狂欢、方怒儿一轮冲激之后现在已精英尽丧、岌岌可危‘鹰盟’近日也因林投花神秘失踪阵脚大乱大将军必然不放过这等时机这样说来江湖上所谓的七帮、八会、九联盟现在就连苟延残喘的鹰盟、生癣帮一并儿作算在内也只剩下了六帮、六会、七联盟而已我看只怕毋须多久这些帮、会、盟都会给大将军逐个击杀那时‘大连盟’虽然独霸绿林但也元气大伤了。”

“但这十九股势力现在仍不可小觑。”

“就是不能忽视所以我们才要保持侠道上的元气与精力借狼子野心、好杀贪功的凌落石来一一收拾他们。”

“而你就是穿针引线者?”

“我们都是杀手满京华虎狼遍神州;志士空泣血斯人独惟悴六联六会七联盟还有天朝门、大连盟无不是豺狼莫不是杀手。你负责抓人我来害人但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对付恶人。恶人已经够恶了;恶遍天下群凶当道幸还有我们这些人整治恶人害一害他们!”

“哎”她说着还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真是惟悴损而今有谁堪折!”

追命喝了一口酒用手揩了揩满脸的胡渣子——手触在那儿的感觉就像探进了暗器囊一样“看来我们都成了罪恶死士了。”

“不对。我可不愿当死士”大笑姑婆“一流一”花珍代说“你是对付罪恶的斗士我是恶人斗士我们都是邪恶势力的克星!”

追命笑道:“但愿我们不要给煞星克了才好。”

“你少来咒人自己还得要当心哩!大将军已有点怀疑你了要不然他也不会用“小相公”一事来试探你;”大笑姑婆说“不过现在他的老友上太师死了司徒拔道也已命丧加上李国花负伤逃命我会让他以为这是‘燕盟’的诡计。他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如无确凿证据断不会像以前一样滥杀部属的了。这时候我们正好趁虚而入。”

追命道:“我总觉得大将军有点虚实不定还是小心些好。”

大笑姑婆道:“你要当心的是‘阴司’的杨奸他是个厉害角色。‘痰盂一出谁敢不从;喀吐一声莫敢争锋’他才是个莫测高深的奸诈之徒。倒是“大道如天、各行一边”于一鞭一直以来都受大将军排挤压制他也同流而不合污此人或可以争取过来。大将军一直甚忌于他但因是天子特别圈定他的职分所以凌落石也不敢过份嚣张。此外要对付大将军得要特别注意一件事情;他常到后院一口古井旁寻思在我们还没弄清楚他那口井有什么玄虚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老孤狸可不好对付没绝对的把握决不能打草惊蛇。他可不让人接近他那口井。”

追命忽道:“我倒有一事相询”。

大笑姑婆吃吃地笑道:“在这里你不问我还问谁?你尽管问好了。”

追命道:“以前这儿有一位高手年纪很轻使的是一把无鞘的刀由于样子太过俊美所以杀人的时候得要戴上妖魔鬼怪的面具才能下手——这个人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死在凌落石的手上?”

大笑姑婆想也不想就道:“我知道。这人叫萧剑僧外号‘小寒神’。他本已挤进大将军身边当心腹一度甚受重用但大将军却开始生出了疑心找了个借口污辱了他的女友殷动儿并以殷动儿为人质虐杀了他。——我一直怀疑萧剑僧的身份来历。”

“不错”追命道:“家师平生只收了四个弟子但另外还有三个义子其中一个便是萧剑僧。他负责接近大将军如不能夺其大权便把他杀了可惜到头来他反而死在大将军手上。”

“诸葛师叔也真作孽老是教人身入腹地当大奸大恶的人之内应卧底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大笑姑婆出语无忌“我师父也一样:他们运筹帷幄我们决胜千里——入虎穴就算能得虎子也得先沾上一身虎屎!”

“难怪萧剑僧的刀法和冷血的剑法那未相似的果然都是诸葛师叔调教下的人物!”大笑姑婆又惋惜的道“他硬是够硬了可惜还是败在情之一关上;不过萧剑僧至死没透露半句他的真正身份也算是替我们这些卧底志士、斗士、义士、死士争回一口气!”

追命看她惋惜之余仍那么快活自在忍不住问“你看到他的下场会不会有些迷惆悔意吗?”

“没有?那是假的!但有又怎样?”大笑姑婆道“你知道吗?我不止一次身入险境只身入虎穴充当卧底去害恶人当然也曾给人抓起来严刑拷打过他们把火红的炭丢进我的下体里要我吞烧透了的铁钉什么掉柴、夹帮、脑箍、夹棍我都尝过了我不怕什么?我跟他们没完没了而且照肥不误!”

她吃吃吃地接着说:“你可知道在我最肥的那段日子我还是人在囚笼里呢!他们要我死我就偏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跟你们斗哩。不到非死不可的关头我是决不轻言牺牲的。跟恶人恶斗是比你死我活不是比你死我亡。既为恶人你死当然是他求之不得的了。要是以为你不吃饭、不快活、不同意、不自在或者快要死了就会打动他们那么他们也不成其为恶人了。”

追命又大力的用掌心折一折自己的胡碴子像磨在一簇钉刺上一般他的掌肉犹微微有些儿疼:“你的斗志我很佩服。我也在斗。师父牺牲了萧剑僧这仇不管私的公的我都要那大恶人受到报应的。”

他喝了一口酒又道:“如果上天已不管报应的事便由我们来代劳……只是我踢了你一脚可疼?”

大笑姑婆吃吃吃的笑个不已:“疼?我肉多、皮厚、骨头硬得你脚下容情还熬得住。有你这一脚我挂了彩回去见大将军也好交代些可不是吗?”

她笑得空气也为之膨胀似的“记住了你欠我一脚那天老娘高兴隔空回敬你这个酒囊饭袋三五拳你可有得受了!”

追命知道这个“一流一”的师姐行止怪诡、言谈突异嬉皮笑脸、变化难测但委实是一名恶人见之头大坏蛋遇之胆丧的邪魔克星他只好摸着下巴苦笑的说:“是是是……我欠你一脚人情一定还一定会还。”

然后他问:“……只是大将军那儿我们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你抓你的人我破坏我的事。”大笑姑婆道“下一步行动?唉。”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才说:“我又饿了。”

通常一般人一天吃下去的东西多半要比贡献出来的多。

大笑姑婆也许有点不一样。

她的压力太重了以致她不得不常大快朵颐以减轻压力。此外她的长相也确无指望了所以反正也管不了那许多既然得天独厚便死心以食为乐。况且他练的是“隔牛打山”神功加上以“老拳”做掩饰这些内力全得要充沛的元气、雄厚的精气不可所以她是“奉旨”大吃而且大吃特吃。

——个人之所以会胖除了先天因素之外跟心情意志、身体外貌的和精益求精或自暴自弃不无关系。

追命见大笑姑婆大吃不休吃得如狼似虎津津有味心中既是感动也很同情。

以前他也是跟别人一样虽然偶尔也会怜悯这个又丑又胖的女人——可是这种怜悯主要是来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优越:这跟唯有同情弱小才显出自己强大的道理是一样的。

但他现在才觉得她的高明。

她的可贵。

她的厉害。

——她隐姓化名埋苦干;她虽无美貌但追求不朽。

追命简直有些崇拜她了。

——武林中的漂亮女子是幸运的她们永远受人注目要是功力不够也有贵人搭救;如果成事不足也有美貌补救。然而长得不好看的女人除了成为讪笑对象之外就往往成了邪门、魔道、大恶人仿佛她天生不幸长得丑那么一生所作所为都同样不幸丑恶似的江胡好汉鄙视她们武林高手敌视她们连翰林青史也常常遗漏了还她们公道的一笔。

这更加深了她们的不幸。

追命这样忖思着的时候看着她杯盘狼藉、一碟又一碟、一碗又一碗、一块肉又一块肉的吃呀吃的心中就很难过也很激动。

大将军也在看她吃。

大笑姑婆正埋头苦吃正吃得天花乱坠、日月无光、落花流水、七零八落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破楼兰誓不返。吃吃吃吃吃。

他仿佛看得很有趣。

不只有趣。

也很喜欢。

——个大人物总是喜欢看他身边人物是率直的、天真的甚至是幼稚的、原始的。

表现这种特性最好的方式便诸如嘴馋、贪婪、好玩、喜谑如此才能反衬出大人物的成熟、成功和成就。

——所以许多小人物在未成为大人物前常用这种方式来表现自己心无城腑以讨大人物的欢心喜爱。

大人物一旦高兴就会栽培提擢。

——有谁活在世间一辈子都不需要人提拔的?

追命看着大将军在看大笑姑婆猛食狂吞的神情仿佛也顿悟了:“一流一”花真代的这位“大笑姑婆”贪食爱馋的另两个原因:

这可能也是真正的原因。

——人们会对贪吃的人或充满弱点的人疏忽。

——馋咀馋相有时能讨人喜欢。大人物身边永远需要这种爱吃的、嗜饮的、懂得玩的、喜欢嫖的、有学识但不得志而又胸无大志的人来映衬。

——伴君如伴虎伴虎不如伴君苦!

想到这点追命就喝酒。

猛喝酒。

——同理人们对一个常常酗酒的人不大提防。

——而且酒葫芦刚好可以挡住他的脸。

这至少可以让大将军无法观察他的表情。

因为大将军正问起上太师是怎么死的、大败将军是如何被杀的。

大笑姑婆边吃边答。

她知道大将军一向都很纵容她。

她装得笨笨的。

但决不蠢。

——大将军或许会重用一个傻得可爱的人但决不会花时间去用一个愚钝不堪的手下!

这一点要“恰到好处”决不能越过火位否则一切便得要弄巧反拙了。

所以当大将军很温和的问:“吃饱了没?”的时候她立即便答:“吃饱了。”并用手袖揩了揩满咀(脸)的肥油。

但当她说“饱了”的时候她至少已吞下了八个人都撑不下的食物。

“伤处还疼不疼?”

“饿着的时候还真有点疼哈说也奇怪吃着吃着便不疼了。”

“那恐怕不伤痛而是胃痛。”

“恐怕是的。”大笑姑婆吃饱了开始向大将军“请命”了“我们就这样捱打不还手吗?”

大将军反问:一你看呢?”

大笑姑婆磨拳擦掌的道:“李国花虽然杀了司徒三将军也害死了上太师但也为我所伤‘燕盟’总坛里就剩下了凤姑是个角色其他‘三祭酒’的余国情、宋国旗都不成大器。她们觊觎我们“大连盟”已久不如一举攻下省事省力也让武林同道瞧瞧我们‘朝天山庄将军府’的人是不好惹的。”

大将军沉吟道:“……燕盟是要消灭的……”

大笑姑婆立即双眼亮霍然站直起道“大将军请派我去。”

“去是去”大将军却道“但不是先去攻打燕盟。”

“嗄?”

大笑姑婆凸出了虎目。

“现在剩下的七联盟中那一盟与燕盟最是敌忾同仇?”

“鹤盟?”

“对了。你一攻打燕盟鹤盟便一定过来救援。燕盟的凤姑加上鹤盟的长孙光明连同燕盟的三大祭酒:李国花、余国情、宋国旗和鹤盟的三大祭酒:公孙照、仲孙映、孙照映这八大高手联手起来阵容恐怕决不在当年‘长空帮’五大堂主的声势实力之下!”

“那未我们先去攻打鹤盟再来吃掉燕盟。”

“他们俩盟是唇齿相依互为奥援不管你打那一个他们都会结合在一起对抗到底……除非——”大将军欲言又止。

大笑姑婆咕噜了一声嘟起腮帮子脸上闪过了一掠狠色:

“那就两盟同时攻打一齐动攻袭好了!”

大将军笑了。

他一笑那颗像巨蛋般的头颅仿佛数条小小青龙在里边闪腾一样什细看才知道:原来那是他额上的青筋。

“我就是喜欢你的狠、你的勇、你的忠心!”但他紧接着又摸摸他的秃头像抚拭一面镜子一样还出摩掌时滋滋的微响并且紧接着说“可是一味勇悍是不能成大事的对付敌人不能意气用事得要准确估计总之用最少的心力、最少的财力、最少的代价、最少的牺牲便能换来最大的效果那才是真正的胜利。惨胜和惨败付出太多了收回的却是太少了不是智者所为!”

大笑姑婆似是迷惑不已。看她的眼神简直是崇拜大将军已到了五“官”都要投地了。

“大将军不是教过我们吗?对付敌人用手推推用脚踹踹鼻子嗅一嗅耳朵听一听退十步看看走进去瞧一瞧打一打闯一闯吃一吃然后观察那一种方式最为奏效就用那个办法对付的吗?”她眨着大眼睛问但闪亮的是她口里的金牙。

“如果桌上摆的都是你的敌人你倒吃了不少敌人了。”大将军风趣的说。看来他的确甚为喜爱这鲁直、激进、坦率、暴烈的部属:“但推的地方不能刺穿了手。踢的所在不要踹着钉子。吃的东西总不能有毒。”

然后他问杨奸:“上次咱们荡平‘鸽盟’用的是什么方法?”

杨奸立刻就道:“第一步大将军先放出风声传出‘鸽盟’要背叛‘九联盟’加入我们的‘大连盟’第二步大将军也公开赞扬:“‘豹盟’是得‘鸽盟’盟主‘**神鸟’沙小田大力襄助才能歼灭的所以大事褒奖并为沙小田及‘鸽盟’辩护:沙小田等豹盟盟主张傲爷逝世之后才这样做实在已仁至义尽、无亏道义。尚大师知机的接口笑道:“大将军越是这样说其他六盟就越是怀疑鸽盟而且也愈恨沙小田。”

傅从也知道轮到自己说话了:“可笑沙小田也真的以为有大将军罩着所以也越趾高气扬嚣横了起来。”

杨奸继续道:“第三大将军便与沙小田立下盟约互不侵犯并以四月初五为‘结盟日’。第四步在四月初五当天鬼、鬼角、鬼脚三人去挑衅‘鸽盟’三大祭酒:冒风情、冒风险、冒风霜受了伤大将军便进行第五步:领兵出师以沙小田背盟违约出师平乱之名在他们正大事庆祝‘结盟’日之际一举歼灭了‘鸽盟’。其他几盟不知是真是诈都不敢派人来助鸽盟。等现真相之时鸽盟都成了烤鸽子了。”

大将军转问大笑姑婆:“你还记得吧?当时还是你打头阵杀光了‘鸽盟’三大祭酒的。”

大笑姑婆顿时脸上了光。

“大将军我该怎么做请下令属下愿效死命。”

大将军含笑问她:“你可记得龙虎会是怎么灭的吗?”

大笑姑婆“咕”了一声搔着头皮好一会、好半晌才道:“……后来我们团团把‘龙虎会’的总舵主‘晴时飞云龙阵雨和副总舵主“白额大王”朱拔树等人围住然后把他们的家人都抓了来——他们便放弃了抵抗自刎而死。”

大将军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抑制住了:除非必要否则他在平时尽量不皱眉、不驼背、不叹气不做一切可能会显出老态的动作来。

他深知也深信:一个人只要相信他年轻而且保持心境的年轻他就是年轻的了。

当然必要的时候他也会认老:承认自己年纪大了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资历、一种手段。

他呵呵笑道:“大笑姑婆你记忆也未免太模糊了。大家可记得在逼杀龙虎会之前我们已先做了点什么事?”

杨奸即道:“我们先用别的名义付上钜金托‘龙虎会’替我们向‘苍屏派’劫一批黑货。龙虎会上下尽出却不料‘苍屏派’的货早已给六扇门的人敉平了驻守那批黑货的人正是朝中钦差大臣哥舒懒残的部下‘鬼捕’沙沮尖‘神差’马金星还有一干捕快、衙差龙虎会杀过去杀的却是吃公门饭的人——这下祸子可扩大了当时的‘七帮、八会、九联盟’都不敢冒这趟浑水我们才以大将军为替天行道灭了龙虎会。”

大将军摸摸铜镜似的秃头“杨门主你记性可好!”

杨奸马上恭倨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都是大将军的‘经典之作’使我们叹为观止、得益匪浅又怎生得忘?”

大笑姑婆却是叹了一声:“我一天到晚只顾吃吃吃吃吃吃吃真是禽兽不如。像大将军这些空前绝后、冠绝天下的妙法我都没记下来我真是该死!”

追命听了心中好笑也很叹服:杨奸和大笑姑婆二人一个以记性好来讨上欢心一个用装胡涂来使人不防两人各有各的强各有各的出色但唯一相同的是:可见侍君之难、承上之苦实在是步步为营、着着惊心!

“真正对付的敌人决不止一个所以对敌是件漫长的事就像登山一样你先得对走长路培养起兴趣来。”大将军那对大忠与大义的眼神里深藏的是大奸和大恶“你得要认清目标每一天上一段路让自己有些成就。沿途不要忘记调整呼息欣赏美景;路上时要爷山峰足以自勉;亦可俯瞰秀色让自己得到激励。人的一生就是打倒许许多多的敌人终于抵达了自己的山峰;要是你停下来就得滚下去;给敌人打得爬不起来或者只好又从头再来了;早就把自己给累垮了也不是上得了千仞峰的人材。迂回曲折、时缓时那是对待峰回路转的走法也是对待强大劲敌的手法。”

“太过紧张便易生意外。绷得大紧便走不完全场。欲则不达事缓则圆;斗志斗力以计还计。”大将军说“真正高手早在决战之前已取得胜机;要在决战时才动手不如把决战当成是收拾成果的时候。”

然后他问大家:“大家可知道我为何对你们说这些话呢?”

大家都说不知。

——这是说不知的时候了。

大将军道:“李镜花叛杀了我们两员大将。如果我们任之由之别人一定以为我们示弱而且已经不行了所以才失去还手之力。这样一来各方面的人都会联手对付我们了。所以人贵自立一定要靠自己不能靠别人。靠别人是不长久的就算有靠山也不一定可靠;现在纵然可靠也不是长远之计。我们应付的方法是:以攻代守。我们一旦动攻势别人就知道我们仍强不敢招惹皆避其锋。这就对了攻击一向都是最好的防守。”

大笑姑婆道:“……可是我们既不攻燕盟又不攻鹤盟……那么又如何出击呢?”

大将军道:“咱们袭击生癣帮。”

大笑姑婆和杨奸都叫出声来:“什么!?”

——是燕盟的人杀了大连盟的人(虽然实则是大笑姑婆杀的)大将军却不攻燕盟也不去打燕盟的友盟鹤盟却无端端的去对付生癣帮难道还生怕树敌仍不够多么!

只有追命脸不动容。

大将军马上觉了问他:“你明白我的用意?”

通常明明对一些出人意外的事情全不表惊诧的人大概只有三个理由:

一他们睿智绝伦一切早已洞悉、料着了。

二他们根本听不懂不知道那是可惊可诧的。

三他们不懂却装懂以表示他也是厉害人物。

第一种人物是可怕第二种人物是可悲第三种人物却是可笑。

追命回答:“大将军这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大将军道:“声东击西只是对了一半但调虎离山却无此事。我们突然攻打生癣帮确是攻其所无备但攻打生癣帮决不会使鹤、燕二盟调兵去援——我是要她们猜我们在调虎离山。我在大家传得沸沸荡荡大连盟必定进击鹤、燕二盟之际转头去攻生癣帮是有我的深意的。只要打下生癣帮便一切好办。”

追命猜错了有点窘只好把身子挨在拐杖上听候大将军调度。

——既然大笑姑婆在装迷糊而杨奸却处处以讨好大将军心意为旨他就只好当第三种人物:扮懂但其实不懂的可笑人物

虽然这种角色比较讨人厌但处处逞强的人反而显示内里虚空可教大将军不生防范!

追命自知:只好充当这个脚色了。

——人生在世人人都有他自己的角色只争在他有没有把“它”演好而已!

大将军瞄了瞄他的拐杖又看了看磨拳擦掌的大笑姑婆:

“‘生癣帮’原本是‘七帮’之中最强大的可是就是因为野心太大想并吞‘多老会’已拼得个两败俱亡;总护法‘月夜飞尸’简夫子和女儿盛小牙都死在斯役而因为‘小蚂蚁’方怒儿斗争以致左护法“妖神’战聪聪、右护法‘残骸公子’战貌貌、第一杀手吏大夫、副帮主‘大雷神’战渺渺以及儿子盛虎秀尽皆战死现在‘生癣帮稳得住大局的只剩下两个人:一个就是帮主盛一吊另一个便是总管‘血癣’叶柏牛。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要毁大‘生癣帮’.至为简单只要杀了这两个人便可以了。”

“好!”大笑姑婆跳起来“我去!”

“我也去!”迫命忙道。

大将军笑眯眯的道:“别忙甭急大家都各有司职问题只在什么时候行动。”

大笑姑婆大声道:“我们今晚下手!”

斑家五虎异口同声的道:“明日出袭片甲不留!”

杨奸则道“谋而后动急也无用。”

追命认为:“先得找一个借口把盛一吊和叶柏牛引出来再下手。”

尚大师却说:“我看大将军已早有安排了吧?”

大将军嘉许的看了他一眼道“现在。”

人家都吃了一惊:“现在?”

“我早已把盛一吊和叶柏牛引出来了。他们好逐声色但谁都一样就算爱看戏总没习惯把倌人戏子养在家里所以不时要出去打打野战。他们这种人出去逛窑子当然不止为了捧场子、打茶园、开盘子或是做花头见的也不是清信、红倌他们要干的是那么回事谁都知道以生癣帮的声势点的要是长三、么二的莫不马上成全当然不必迂回曲折他们现在已去了‘跌倒坡’的‘咸肉庄’一个找红姑一个偎上旺姐——这两个红牌其中一个是‘天朝门’外围的不寄名弟子所以消息一定不假。这两个色鬼顶多带上二、三十个帮徒出来馀下的事你们当然知道如何解决的了?”

众人都奋亢的说:“是。”

“我则要负责解决杀人之后的问题”大将军以一种无辜清白的语调说“杀一个人其实不难但比较麻烦的是要费心费力去解决杀人善后的问题。你们都知道:我这是为民除害七帮八会九联盟都不是好东西那像我们大连盟这般正派侠义?我一向都只以拯天下为己任救万民于水火中却仍常遭人陷害诬我于不义。唉(他这时可必须要叹气了)。另一方面我还得去应付其他的五帮六会七联盟以免他们误会曲解联手对付我们。其实我这也只不过是打抱不平为他们清除败类罢了。可见做人难做好人更难做大人物更是难上加难了。”

大家都点头称是为大将军抱屈不平。

杨好还延着笑脸道:“大将军主持公道、维护武林正义难能可贵却常遭同道嫉妒、朝廷误解。其实现在县衙里吃公门饭的人都吃饱了撑着不做事像盛一吊这种败类还要我们来持正卫道、斩妖除好当今圣上真所赐的平乱玉诀应由大将军这等绝世人物才配有之却给了冷血这些狗崽子真是天道无公了。”

大将军微微的笑道:“饱受误解为人奚落我也习惯了。我是个默默苦干的人对这些世间闲言虚名也就罢了。今晚你们是替天行道为义立功记住要打一场好仗回来!”

大笑姑婆却忽尔苦着脸、捧着肚子道:“大将军我……我……我可不可以……”

大将军注目道:“好吃太多要上茅房吧?”

“不……是……”大笑姑婆苦着脸说“……我……我又饿了……”

大家都忍俊不住。

“我可不可以……吃点……只一点……东西……”大笑姑婆苦苦“哀求”道“才去?”

于是她又“吃”了“一点”东西。

一一那包括了七只鸡腿、三只蹄膀、五碗饭、三碟半的面、六只馒头、八只鸭屁股、十六只螃蟹(连壳)、十五粒旦(连壳)、十一只乳鸽(连骨)、还有一整张猪头皮(连毛)。

吃完之后她仿佛觉得很不好意思:让大家苦候了于是就痛改前非般的在她衣服上用朱笔(平常是用墨笔)写上了五个大字:食食食食食。

“我写这些字”她坚决而且近乎惶恐的说“是要引以为戒——下次不吃……这么多了。”

大家都知道她说归说做归做没半晌又得故态复萌了。

连出来收拾残肴的罗婶也大摇其头:单止收拾清洗这位大“食”姑婆的东西她一天到晚都不用想歇息了。

只有追命心里知道:

大笑姑婆那五个“食”字是写给罗婶看的。

罗婶是负责把消息传出去的人。

那五个字的意思是:

——“大连盟”终于和“六帮五会六联盟”火拼起来了!

鸭子泅泳腿忙而水不兴。

世上最容易解决的人当然就是自以为聪明的笨人;最难对付的便是装傻扮懵的聪明人。

——大笑姑婆显然是属于他一类。

她鼓动大将军和他带领的“大连盟”及附属于他的“天朝门”对“六帮六会七联盟”动了攻击然而她却只顾食吃完又吃然后等大将军号司令她只等待黑道势力对消的结果。

她出去杀人的时候还剔着牙。

金牙。

——一个爱吃的人当然注重她的舌头和牙正如一个绘画的人珍惜他的牙和弹琴的人受惜他的指一样。

她常算自己有几只牙齿。

——折断掉落的不算她算来算去却只有二十四只牙齿。

——听说这是短命和夭折、贫寒的相格。

所以她问同行的追命:“喂你有几只牙齿?”

连一向知道她常诈癫纳福、扮痴取胜的追命听了也有些受不了。

——他们要对付的是“生癣帮”的高手!

“生癣帮”的名字古怪所习的武功也怪异非凡。他们练得高深之时终年可以只吃白菌青苔并如动物般冬眠、归息练成后可以抵受极大的打击而且复元得奇快无比。练成这种武功皮肤上会结一层斑癣有的长在脸上有的长在趾间功力越高结癣越厚而且结的还是彩色斑烂的癣。万一:癣毒所侵除了“老字号”温家以外只怕再无解毒之人了。

——对付这等人物关“牙”什么事!

真是!

“听说他们这些人全身刀枪不入除非你把他们活生生炸开了不然还真是杀不死的呢!”大笑姑婆接下去就说:“不过听说他的鼻梁就是罩门——但鼻子是防守严密的地方我只好准备用牙齿把他们的鼻子咬下来了。”

然后她又自言自语:“却不知他们那些生了癣的鼻子好不好吃?”

如果说大笑姑婆是面憎心精的人那么“生癣帮”主盛一吊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非常非常的聪明非常非常的强悍非常非常的有野心也非常非常的有私心——这四者加在一起使他不甘屈服、不甘后人甚至不甘心只作“生癣帮”的帮主而已。

同时他也是个很努力的人。

他虽然已当了“生癣帮”帮主可是对一些事仍一丝不苟。如果他因为一时怠懒或太过忙碌有两三天没有习武那么他一定会在后来的几天里多花一些时间练武以补先前之不足;要是他一失手间亏了一笔款子他便在其他花费上尽量削减以弥先前的耗费;假使他不幸折损了一些人手他也一定千方百计的招募了一些新的小子弟回来以补先前人力上的丧失。

余此类推。

——凭他今日的身份、地位、声威他大可任意挥霍、恣意享乐但他仍勤奋练武、用心帮务、刻意节省。

——只不过人力可以吸收但人才却可遇不可求:像战貌貌、战渺渺、虎聪聪这等高手无论他如何着力寻觅一时间还是收揽不回来的。

至于总管叶柏牛也是个非凡人物。

他刻苦耐劳。

到他今天这个“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位置也大可不必如此辛苦了可是他还是跟帮里徒众一齐工作、一起休息有时就连帮徒休闲的时候他也还没闲着!

他连吃饭也吃同一样的饭菜。

——所以:“生癣帮”里人人都喜欢他也敬重他并且能和他打成一片。

因此之故帮主盛一吊一直以来都十分重用他。

但这两人却有着同一种癖好:

女人。

好色。

——但凡江湖正常的汉子恐怕都兔不了好色只不过有些是很好色有些是不大好色而已。

叶柏牛很好色。

盛一吊十分好色。

——大概练“生癣功”的人能够少吃、少喝、少花钱但就是女人不能少吧!

他们之间数年来合作无间也可能是因有“同好”之故。

所以这“主仆”二人要来“咸肉庄”。

“咸肉庄”上有老相好:

红姑和旺姐。

旺姐在薄红色的蚊帐里。

“还害什么臊哩”盛一吊诡笑着走近“咱们是老相好了嘛。”

他扯开了蚊帐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他太熟悉旺姐的身子了:

——她年纪已不算小了但徐娘半老带点残的艳更骚媚入骨。

这像一座山般的身体决不是旺姐的**!

就在这一刹那间鬼如鞭、鬼角猛搠、鬼脚飞腿全击中了他!

他吃下了。

他捱了鞭熬了脚踢吃了角搠不过在同一刹间——

“鬼”回单刀的头末梢已染上了绿苔色。

“鬼角”陶双刀的角尖也沾了一种牛皮斑癣。

“鬼脚”响过三刀的鞋底开始溃烂。

盛一吊怒笑道:“是谁教你们来暗算我的?旺姊呢?!”

——看来这老帮主还相当情深此时此际居然还没忘掉那时使他到老弥坚的水灵灵清媚媚的旺姊!

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声。

那个像一座山般的女人。

大笑姑婆。

她从床上跳了起来。

床立刻塌了。

她说:“大将军叫我来杀你你死吧。”

她叫盛一吊死。

同时她出拳。

一拳一掌一脚。

但拳掌脚却不是向盛一吊身上招呼。

而是打向鬼、鬼角、鬼脚。

三鬼同时中招然后分别以、脚、角攻向盛一吊。

盛一吊原本吃过他们三招。

他不怕。

他一张脸全都绿了。

他也要趁这时候多布一些癣毒攻杀三鬼再传染过去连这可怕的胖女人一并儿干掉。

——他们一定已杀了我的旺姐!

——旺姐我要为你报仇!

三鬼冲向盛一吊。

不由自主。

三鬼攻向盛一吊。

身不由己。

盛一吊长吸一口气也同时攻出双掌一脚硬硬撑住三人的来势。

这一刹间三鬼分三个角度扑向盛一吊但给盛一吊二掌一腿撑住了而三鬼背后却是大笑姑婆的一掌一拳一腿三人在这奇妙的瞬间僵持在那儿:

大笑姑婆

鬼鬼鬼

脚角

盛一吊

然后就生了相当惊人的变化;

在大笑姑婆眼中看去她双手一脚抵在三鬼背门上三鬼也以、角、脚攻到盛一吊身上而盛一吊:

鬼盛



鬼角一

鬼脚吊

盛一吊的身子骤然断裂成五截每节都有鲜血迸喷而出接着下来三鬼的身子也有着激剧的变化;



爆爆爆



爆炸炸爆

爆乍火

爆爆炸火乍

炸日共水火

大笑姑婆第一步是以“隔牛打山”之力击杀了盛一吊然后又把力量倒引回三鬼身上三鬼正着了盛一吊的“毒癣功”、怎能与“隔牛打山”抗冲?立时全身立即炸裂了开来更倒引致盛一吊已断裂的尸身炸开而当四人尸身混在一起再溅炸了开去之际鬼、鬼角、鬼脚和盛一吊的骨肉血骸早已分不开谁是谁的了。

之后大笑姑婆拍拍手愉快地道:“完成任命:三鬼跟盛一吊互拼身亡。解决了。”

忽然她摸摸自己的腮帮子像咀嚼了什么似的。用手往咀里一阵掏挖不久便吐出一双带血的牙齿来。

那只牙已长了一层薄薄的癣苔。

大笑姑婆微微变色喃喃自语道:“好厉害的“生癣奇功”!

——其实在她以“隔牛打山”之力震碎盛一吊之际盛一吊也把“毒癣”催入她体内只是大笑姑婆的功力已可把“隔牛打山”运转自如随时变成一种防守的内功将癣毒转注入一只牙齿里把毒力集中于一处然后消去。

不过大笑姑婆(“一流一”花珍代)本来已经够少了的牙齿现在得又少了一只牙齿了。

叶拍牛汗出如浆状甚痛苦意甚艰辛但男人正是出这一身风流汗时最欢愉。

然后他听到一些特异的声响。

他立即“收”了。

——能在这时候说停就停要收就收的人也算不容易、不简单。

然后他现床边多了一一个人。

一个满眼风霜、满腮于思、满脸风霜、满身酒味的汉子。

叶柏牛没有问:你是谁?

他一向是个没有废话的人。

——这人在此时出现为的是什么还用得着多问!

他一低背脊立即射出三道飞癣。

那人一闪身避过了还他一脚。

他一看便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

他硬捱一脚忍着痛立刻走!

他不往窗外窜不往屋顶冲因为如有埋伏把守这种地方的一定是来人中的好手。

他只往大门闯。

门外有一人。

嬉皮笑脸手里拿着一件奇怪的事物状甚悠闲。

他仿佛在等他的宝贝孩子出来。

——见叶柏牛露面他还招呼道:“哇连衣服也没穿就出来了没夏天就热成这样子了吗?”

当叶柏牛看清楚了对方手里拿着的事物是什么的时候他脚都软了。

那是一口痰孟。

“痰孟一出号令天下;喀吐一声莫敢争锋。”

——在江湖上武林中对这歌阙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作会心。

谁都知道这手拿痰盂的正是“天朝门”门主“阴司“杨奸在“大连盟”里除了大将军之外被目为最厉害狡狯、深不可测的人物。

叶柏牛一扬手三片“飞癣”分上、中、下三路激射而出。回一刹间叶柏牛只觉足心一疼一支针剑已自足心刺破他脚背突露了出来:楼底下藏有敌人!

只是杨奸把痰盂分上中下三路一兜飞癣便给接入孟里然后杨奸向叶柏牛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只有两个字:喀吐!

一道飞痰射向叶柏牛脸上。

——叶柏牛只觉鼻梁上一痛——痰自后脑穿了出去。

叶柏牛倒下去的时候追命和埋伏在楼梯底下的“三间虎”傅从也跟了出来。

杨奸点了点头。

傅从领命。

他把床上吓得昏过去的红姑拖出来。这女子虽然晕了但**仍散出一种妖艳的美。

杨奸又点了点头。

傅从一剑就刺杀了她。

追命本待阻止一犹豫间红姑已香销玉殒了。

“干得很好”次日在“三叛斋”大将军十分满意高兴得连光可鉴毫的秃额也微微汗了“太好了迄此‘生癣帮已完全瓦解。”

杨奸忙道:“这都是大将军安排得当算无遗策。”

大笑姑婆只道:“盛一吊忒也窝囊这种货色杀十个八个不够喉。”

大将军笑道:“这次是你们两个立功最大。”

大笑姑婆问:“却不知下一步怎么走?”

大将军道:“你还是念念不忘李国花?”

大笑姑婆道:“她可害了上太师杀了三将军也伤了我。”

大将军道:咱们对付燕盟可也不能忘了一人。”

大笑姑婆奇道:“谁?”

杨好见大将军略作沉吟便代答:“‘鹰盟’的李镜花。”

大将军注目向杨好“杨门主真是我的知心。”

杨奸只觉背上一惊忙恭身道“我只是总盟主肚里的小蛔虫。”

大将军笑道:“难怪我近日肚子不太好。”

然后他反问:“肚子不好该怎么办?”

杨奸已开始淌冷汗:“该把蛔虫清理掉。”

“对要清理掉”大将军沉声道“李镜花是唯一目睹屠晚行凶的人此姝自是非杀不可。”

然后他又问:“你们可知道以屠晚杀手的手段名列‘四大凶徒’之一为何一千两金子加一千两银子就肯替我来个‘大出血’血洗了‘久必见亭’那一家子?”

杨奸忙道:“那是大将军面子够。”

傅从也道:“大将军托他做事是他的光荣。”

斑虎也想来阿谀一番:“大将军这么凶他敢不听命吗想死话未说完已给老大斑星一巴掌刮得作不了声。

斑星低声骂他:“想死是吗?”

斑虎这才知道失言吓得不敢再看大将军。

“理由很简单。他杀别的人可以收取更多和更大的代价但为我做事他却不敢多拿主要是他想要我欠他的情日后他杀人犯事我便得罩住他;”大将军道“同理他为相爷做事也是求之不得索取甚少。‘小心眼’赵好近几天也来了危城他也想替我效命也是这个原故。”

尚太师毕竟是大将军的“知交”而不是部属捧场之徐也比较方便说话;“所以在官场上庙堂里先有个位子在武林中江湖上行事也方便多了。”

追命也道(此际他料想在身份未泄露之前他还算得上是大将军的“朋友”:“崔各田’):“所以大将军虽然主掌‘天朝门’更在‘大连盟’里当家但‘镇边大将军’这位子还是推不掉、卸不得的。”

——当阿谀奉迎是必须的求生法门之时说多了也就不赦然甚至习以为常了。

人总是这样!

追命心里不觉有这种感叹。

“现在屠晚和赵好都已来了我们人手齐集、高手如云自是最好不过。”大将军说到了主题“我们突袭‘生癣帮’能如此顺畅无碍。主要是因为盛一吊和叶柏牛都以为我们要对付燕、鹤二盟、大敌当前无暇分心他们才敢出来鬼混而为我们所趁。现在灭了‘生癣帮’该轮到鹤、燕二盟了。所以鹤盟的长孙光明、仲孙映、公孙照、孙照映还有燕盟的凤姑、李国花、余国情、宋国旗全聚合在‘一楼一’里凝集实力随时可以反击我们。”

尚大师周虑的道:“这八大高手联合在二起确也不易一口气拔掉。”

“可是我们并不去拔掉他们。”大将军悠然中带着七分狡狯“不错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但在万般难解的事理中你只要找到最轻易入手的地方下手到头来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擒贼是先擒贼王——万子王不易擒那么把贼杀光了那么那个‘王’也自当不成王了。”

追命眼睛了亮;“大将军的意思是……?”

大笑姑婆却歪着脖子(如果“折泻”出来的那一截肥肉是“脖子”的话)问:“什么意思?”

“所以我们兵分二路。大笑姑婆、杨门主和崔兄弟你们各领一队趁我们大举进侵‘燕盟’、‘鹤盟’大家都以为我们腾不出人手来之际你们却杀入‘鹰盟’取下‘雄霸天下’张猛禽的级还有‘小相公’李镜花的人头来见我!”

杨奸怎么想他们不知道但对大笑姑婆和追命而言这“任命”委实是再好不过、却也再为难也没有了!

——“鹰盟”是仅存的“五帮、六会、七联盟”里三个最“不需要铲除”的组织之一。

诸葛先生曾经向追命吩咐过:“鹰盟”在当年仇十世的管治下确是非常飞扬跋扈大胆妄为但由林投花执掌后已很少犯事斗智多于斗力有时有些作为也与朝迁国策吻合并非必除之例。另者近年来林投花跟盟里的采花和尚神秘失踪后声势也大不如前虽然主事者张猛禽嗜杀成性但多跟武林黑白两道的江湖意气之争可以暂时不理。

如今“鹰盟”事务暂由“一”、“飞”、“冲”、“天”四组织总统领“雄霸天下”张猛禽主理。林投花主政的时候对他已非常倚重、十分信任。他手上还有“三大祭酒”即是“小相公”李镜花还有“痛心掌”司徒黍、“疾拳”欧阳线都是极为出色的人物。

——现在大将军下令要歼灭鹰盟不啻使追命(尤其是他)和大笑姑婆颇感为难。

可是要不是由他们来主理此事:

李镜花就死定了!

一一李镜花一死冷血的冤案就沉冤不白了!

高手的力量一如杀手到一击必杀的时候才现身出手。

自从安排了大笑姑婆、阴司杨奸和追命去解决“鹰盟”而他自己却亲领精兵对付燕鹤两盟之后便一直很少出见外人听说终日在后院的那口古井旁来回、负手、踱步、沉思。

沉思不已。

——他在想什么?

——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他究竟在计划些什么?

谁也不知道。

来了这么久大笑姑婆还没见过大将军的出手。

追命也没有。

——一次都没有。

这个穷凶极恶的人物除了偶尔表现他的大慈大悲大智大慧外似乎已完全用不着出手、不用他出手、谁也不值得他表现身手了。

要出之前追命觅着了个机会偷偷问大笑姑婆:“对鹰盟的人咱们杀是不杀?”

“你说呢?”

大笑姑婆用一支小小的尖椎竟在她镀金的门牙之后刺戳着出细微但极刺耳的声音来齿龈还冒出牙血来。

追命知道她的能耐只有忍耐。

“要是不杀大将军定必怀疑。他似已起了疑心。”

“嗯。”

“要是杀鹰盟敌友难分我也不愿误伤无辜。”

大笑姑婆的牙龈又因挫戮而出令人舌酸的锐音来追命不觉皱了皱眉头。

“你受不了吧?可知道:死士就是为完成一件任务随时可以不惜死;志士就是为达成一个理想不折不挠;而斗士便是为一宗旨奋斗到底的人。”大笑姑婆笑了“这三种人既无畏牺牲而且都比忍人之所不能忍——你听到这无关痛痒的声音便不耐烦了如何能成不朽之功业”?

追命苦笑道:“师姊教训的是。只不过我只想做该做的、当做的对不朽与否倒没有想过也不敢奢望。”

“大将军是个厉害人物此举说不定是为了试探我们鹰盟的人不杀是不行的只看能不能少杀一些;”大笑姑婆道“不过在杀敌之余不妨对‘小相公’放一马而对那位手拿痰盂吐唾液的家伙……”

她指的当然是“阴司”杨奸。

“也不妨多加照应。”

追命听懂她的“意思”:

“照应”的意思是——

就像上回她“照应”了“三鬼”一样。

——受她“照应”的鬼脚、鬼、鬼角真的变成了“鬼”去了。

一路上大笑姑婆都有意“照应”杨奸。

可是杨奸不易被人“照应”。

——他一个人就好过“三鬼”。

杨奸令追命最感可怕的一点是:

他念书。

就算是启程到“鹰盟”总坛的路上决战在即奔波跋涉赶程但只要一有空暇杨奸仍不忘读书并且读得一些是一些加上他过目不忘更是获益良多。

——他既为武林中人又何必如此勤奋向学?!

追命认为:这就是他了不起的地方不像一些成不了大器的小人物稍为得志忙上一些就说无暇进修、无法念书(“忙”亘常是他们的借口而“念书又不会增长功力、财升官”便是他们目光如豆之见)其实便是要在极忙时仍能进修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大人物。

大笑姑婆则觉得杨奸太“滑”:

比泥鳅还“滑”。

——他几乎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看去在任何时候都轻松自在、谦卑顺从但其无时无刻不在提防戒备。

——这种人不好对付。

可是这种人要是你不去对付他他便会来对付你。

吃掉你。

——吃掉了你你还以为他是大恩人。

事与愿违。

还未到“鹰盟’总坛只到了离总坛还有六里半的“六分半亭”他们一行三人便遭受到张猛禽、李镜花、司徒黍、欧阳线和一众鹰盟好手的突袭。

鹰盟也是仓卒应战。

——他们得悉“大连盟”要全面出动对付燕鹤两盟的联手本来已松了一口气认定大连盟决无暇兼顾可望一时之平靖。

可是李镜花却认定大将军人会来杀人灭口找他的麻烦。

——声东击西是大将军的惯技:生癣帮就是这样给剿灭了的。

由于她的力劝张猛禽还是加紧了提防。

——“小相公”李镜花本来就是“鹰盟”中除张猛禽之外武功最高的一人只不过她已为屠晚所伤失血过多重伤未愈功力得要大打折扣了。

——许是因为她功力大打折扣大笑姑婆一开始就找上了她。

李镜花相当秀气、皮肤细致得一匹罕有的绢、清秀得像山中无人觅得的泉、秀丽贵气得带点倦意。年纪那么轻的她本来是不该带有这一种出尘的倦意的。这种女子要是半夜梦到她醒来之后多半现自己原来是哭醒的。

——她是女子但却作男子装扮。

我见犹怜。

她胸前有一面镜子是能把所有来袭的劲道反照回去。

大笑姑婆祭起老拳在拳风如虎啸狮吼之际她向李镜花说了下面的话:

“你快走我不想杀你。”

“大将军要杀你灭口你如果不想死就快把所见到的向所有的人说出来那时他再杀你也没有用了。”

“你有伤在身决非我之敌快逃!”

她在这样做和这样说的时候追命正以双腿缠战欧阳线的“疾拳”和司徒的“痛心掌。”

以追命的功力足可稳胜。

但他多用拐杖少用脚。

一是他不欲杀人。

二是他不想露出真正的武功。

他和大笑姑婆都心照不宣:

把“独步天下”张猛禽让给了“阴司”杨奸。

这两人正是棋逢敌手。

杨奸本来不欲跟张猛禽交手的。

他想找追命。但追命已跟欧阳、司徒力拼。

他要找大笑姑婆但大笑姑婆已缠上“小相公”李镜花。

而“天朝门”带去的弟子还有“大连盟”的子弟正跟“鹰盟”徒众力拼不下。

何况张猛禽一力、一心、一定、一直要我的是他!

——在一向嚣横自负的张猛禽心中崔各田名不见经传大笑姑婆只是个女人他要斗的是最难斗的人物:例如杨奸便是。

张猛禽通晓十三种身法四十一种拳术、掌法还有会使十九般兵器但自大志大、才高气高如他者竟然自二十八岁起便把一切杂艺放下专心一致把所有的武功合成一式这一式便叫做“独霸天下”。

——个人有才并不十分难得但有才而能不滥用聚精会神专攻一事必有非凡成就这才难能可贵。

张猛禽便是这种人。

所以“独步天下”虽只一招但只要他飞得上去就真的“独步天下”无人能把他扳下来。

——杨奸能吗?

痰盂一出谁敢不从?

喀吐一声莫敢争锋!

——谁能独霸江湖、君临天下!?

张猛禽只有一招。

他长身而起。

飞空而落。

——成败、生死尽在一式。

谁成?

谁败?

——谁生?

——谁死?

张猛禽飞跃而起如一只猛禽飞扑急取杨奸杨奸知道自己不能避。

——避势就弱了只死一途。

不能躲。

——一躲气就衰了只死而已。

不能招架。

——任何招式都不能破这千招万招式合成一体的一击

他只有迎战。

他扬起了“痰盂”。

——那一只奇怪的、幽秘的、七色闪幌的痰盂:

张猛禽只觉有一股大力把自己吸进痰盂里去。

他快给吸进去了。

不可以给吸去。

决不给吸去。

快吸进去。

吸进去。

进去。

进。

出。

出来。

逼出来。

力逼出来。

大力逼出来。

他全力逼出来。

他终于逼了出来。

杨奸只觉得痰盂中有一股锐力正反攻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件事生了。

“小相公”李镜花向大笑姑婆说了一声:“好。”

她的意思是明白大笑姑婆的苦心。

大笑姑婆立即停了手。

没料李镜花一返身身上的晶镜出了厉芒照在半空中张猛禽的额上。

张猛禽的额头立即冒起了热烟。

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杨奸立即出击。

他一张口:

一朵飞痰——

穿过了张猛禽的咽喉。

张猛禽萎然倒下整个身子萎缩成一只老猫般的身躯给吸入了杨奸手上那口痰盂里去了。

几乎是同一刹间大笑姑婆已顿悟了一切。

她立即飞掠而出。

掠出“六分半亭”

并向杨奸大叱了一声:“快走!败露了!”

——奇特的是:这一声大喊是向杨奸而不是向着追命。

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现不对即退才掠出亭子亭上忽“掉下了”一个人一出手一掌如令已印在她胸膛上;她看到那人就像是见到自己昨天亲手杀死的人今天活着一样像连闪躲都忘记了。

那人一招手袖手退开了一边。

他的额头光可鉴人。

他又狠又绝的出了手但旋即又大慈大悲的站在那儿像一个没事的人儿一样。

他当然就是大将军。

——“惊怖大将军”凌落石。

他在看他的手掌。

他的手掌像一面令牌。

将军令。

惊变。

——大变遽然来。

追命一见大笑姑婆忽然软叭叭的挨在亭柱上又见大将军蓦然出现他立即采取了“战决。”

他踢飞了欧阳线。

踢倒了司徒黍。

他只想/要/意图把这两人踢走。

——可就在他踢开两人之际八条人影分两处扑去。

几乎就在同一刹间那五个人的一组已把欧阳线“五马分尸”:头、手、脚、各扯了下来。

同时另外三个人的一组亦把司徒黍分成三截:上、中、下断开了三段。

三人的那一组是大将军身边的三名杀手:狗道人、雷大弓、唐小鸟。

五人的这一组是大连盟辖下的金、木、水、火、土五分盟负责人:斑青、斑红、斑花、斑虎、斑星。

他们都来了。

——这些大将军身边的人!

大将军身旁还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尚太师。

——他一向都是大将军所信重的人大将军在他便多半会在。

另一个是令人惊异的人。

——他居然会出现在阳光之下显得世间事常令人不可置信。

这人不是武林高手。

他甚至连武功也不会。

但他的出现比一百个高手的现身更使追命震撼更令大笑姑婆完全绝望。

他是倦得像一头又癞又病的老狗的上大师。

——他不是已经死了的吗!?

这一点连杨奸也异常吃惊。

这时“鹰盟”已全军覆没。

只剩下了“小相公”李镜花。

——只不过这样看来李镜花还能不能算是“鹰盟”的人?

大将军含笑问大笑姑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大笑姑婆说话了。一说血水就涌了出来但不是自咀里而是从印堂上冒出来的。他的声音也不是自喉里传出来的而是从耳朵里溢出来的。

她只吃了大将军一掌。

——一掌已教她五藏六腑器官经脉全移了位。

但她问的居然是:

“你使的是‘将军令’?”

大将军笑道:“这确是我的掌法有见识。你是个人材可惜却叛了我。”

大笑姑婆的声音也不像是她自己的她笑时像哭说话时变成了老汉沙哑的嗓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将军温和的道:“我一直都在怀疑也早就留心了。你利用我去歼灭其他帮会我也正好利用你去替我格杀异已彼此彼此。但我一直只是怀疑直至我着你去试探上大师、崔兄弟和司徒老三之际你杀得不甚干净——”

然后他望向上大师。

上大师立即病恹恹的说了下去:“你还是不够狠让我自尽。我是个研药者又不会武功你自然放心。我用药物假死过去并且硬受你一击而不动你居然这就信了。你那一掌也真打得不轻!”

大笑姑婆惨笑。

她一笑耳朵就掉了下来。

——那是什么掌力。竟可怖一至于斯!?

大将军道:“上大师死了翻生”告诉我的时候我还要给你一个机会。我先利用你灭了生癣帮与此同时我先去私下联系上小相公——大相公李国花跟我已血海深仇误会难解——但我还可以另辟路径说服了李镜花:只要她帮我除掉“鹰盟”的障碍她便是鹰盟的新任盟主。其实她只因跟李国花有仇所以跟去了“久必见亭”她与我们倒无怨隙只要小相公变成了‘大连盟’的副总盟主她当然就会亲眼目睹冷血杀人了——可不是吗?是屠晚伤了她我可没有。”

然后他又向李镜花含笑注目掩抑不住的一股淫邪之意。

李镜花徐徐的、悠悠的、有点六神无主的说:“反正就算我不答允在大将军的实力之下鹰盟也完定了——所以还不如乖乖就范。”

“一个女人能在江湖上混下去总是要有点出人意表的出色本领才行。她就有这等本领。”大将军笑道“你也有可惜你却对上了我。我已给了你一个机会:如果是上大师施苦肉计要诬栽你的话而你仍是忠于我的话就不会放过小相公可是你还是做了你放了她她可不放过你。”

大笑姑婆喘息着说(她的喘息声是自百会穴之上出来的):“我……居然还以为你……领队去收拾燕鹤二盟……”

说着她就咳嗽这回声音是自口腔里出来了可是一咳就吐出了一片血肉看去依稀可辨:是肝胰的一小部份。

“我不是说过‘大出血’和‘小心眼’已经进城了吗?我可没骗你的。对付凤姑娘和长孙光明的事由他们这种第一等杀手料理不就得了何必劳烦到我?”大将军居然眨眨眼睛“俏皮”的说“你看我是特别看得起你才亲自出手来收拾你。”

大笑姑婆艰辛的说:“……我……真光荣……但毕竟我在大连盟己卧底了不少日子……也干下不少事了……”

“你忒也利害——不过你利用我我何尝不是在利用你?”大将军平心静气的道“就像今天你以为自己是为公询职可是我会替你传开去是你杀了鹰盟的张猛禽的。你大概还不知道:张猛禽和欧阳、司徒已投靠朝廷成了帮、会、盟中的卧底内应了。情形跟你也有点相近。他们辈份官职可比你更大你这是争功弑上同僚内讧死也死得不光采——我就看你还能怎么个不朽”

大笑姑婆几乎完全瘫痪掉了。

“你们这些斗士、志士、死士便是可怕在这里:可以为完成一个任务而不惜死并视死如归当牺牲性命为通往不朽的大道”。“大将军用一种猫哭老鼠的惋惜语音说“可惜你遇上了我连不朽也只变成了一场梦。”

然后说:“你想死得好一些舒服一些告诉我:谁是你的同党?”

他又温和的补充道:“上大师听见你和同谋在对话可惜那人蒙上了面上大师当时伤重分辨不出到底是谁——所以只有你来告诉我了。”

几分伤心几分痴一场游戏一场梦。

大笑姑婆的梦碎了。

她的计划破灭了。

——就算她不追求快乐不追求幸福只追求不朽可是不朽那么远纵是最真实的时候也如一场梦。

最理想的死是要亲自上演的。

她的戏是悲剧收场。

而且已经演完了。

现在她要努力演到最后一刹。

这一刹是从她知道梦省计败之际唤出杨奸撤退那一句话的开始已经在演了……

她咕咕咕咕的笑了起来。

她全身胀得像只牯牛只有她自己(还有大将军)知道:她全身上下内外无一不离了位。

她说:“……我已经快死了还会告诉你这些吗?”

大将军脸色倏变。

他有一张巫师的脸。

——谁也难以看出他真正的表情。

不过他变脸是因为他现了一件事:

他自己的一个错误:

他以为大笑姑婆如果不说得要活着受苦——

可是大笑姑婆还是可以死的。

他虽然已震散了的心脉、真元但她要死还是可以死的。

她一阵咀嚼。

然后就流出白色的血。



她咀里有毒。

——毒大概就藏在牙齿缝隙里只要咬破了毒汁流入咀里便可以立即毙命。

大将军跺着脚横了上大师一眼。

上大师立即扳开了大笑姑婆的口她的舌头已变成了紫色。

没有生死病痛能瞒得过上大师的眼睛。

“死了;”他向大将军沉重的摇头“她牙缝里藏了‘老字号’的‘见灾化水’一遇唾液即毙命。”

大笑姑婆的咀边掉下了一颗金牙。

金光灿烂。

——它横在主人横硕的面颊上也像它主人在生时一般嚣悍像它的掉落也只因暴食而打断”

大将军眼尖。

他瞥见金牙内里像镂有几个小字。

他即吩咐上大师拾起来念:

“杨”“副”“使”三个字。

上大师每念一个字杨奸的脸肌就牵一牵、颤一颤、搐一搐。

念完这三个字后场中每一个人目光都从大笑姑婆的尸身上转到了他的身上。

连大将军的语气也比平时沉重多了:“杨副使原来是你。我平时待你不薄你在‘天朝门’我也没委屈你……”

他显得有点痛心所以越看得出来他的秃顶显然已到了寸必争的地步了“……原来你跟大笑姑婆勾结出卖我这样一个信重你提携你有恩于你而且把毕生精力都奉献给国家民族尽一切所能以施惠大众只偶逼不得已时才用暴力解决以除暴扶弱的人!”

他恨恨的说:“你们真令我这个脸冷心慈、行善不遗余力的人感到失望、难过和痛心!”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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