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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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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就像是凶猛的野兽面对着陌生人的鞭子。
——当他乍见冷血出现之际。

惊怖大将军是一个绝顶人物。他从未惊过。只有人怕他他不怕人;他甚至也不怕鬼、不怕神对他而言鬼只是供他差遣的。就别说他自己了就连他的部下都远比鬼还可怕;神只是来保护他的他几次死里逃生逢凶化吉便是佳例。

他也不怕敌人。

——有强敌才能使他更强。

他一向处变不惊纵泰山崩于前亦不惊。但冷血乍现却使他在一照面里心头大吃了七八惊。

——他是谁呢?!

——怎么这么眼熟?!

惊怖大将军突然觉得:眼前这年轻人像是前世三生里一个跟自己有重大关系的人似一头猛兽的姿态踏上了古道正冲着自己而来。

——他是谁呢?!

——他到底像谁?!

“我姓冷。”当他听见那年轻的对手这样说:“人们管叫我做冷血。”在这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惊怖大将军像急箭入林般想起了两件事:

一、来人姓冷。在他过去的朋友、敌人、仇家中可有姓冷的?有。“风过群山”冷令今。“铁裙神魔冷斗儿。老部下“火孩儿”冷过水。老盟主“不死神龙”冷悔善。还有……对了他像冷悔善!他似冷老盟主……莫非……!

二、这人叫“冷血”。这几天手下打马来报在截杀张书生那一路太学生失利人手折损甚至动用了自己手上“九大将军”中的“三间虎”傅从傅五将军、“霹雳”雷暴雷六将军、“砍头七将军”莫富大、“影子八将军”沙岗、“金甲九将军”、石岗都无法奏功。自己只好先后派了心腹高手“蔷薇四将军”于春童、还有亲信李阁下和唐大宗去铲平扫荡听说反贼是灭了但仍有几名极其棘手的匪脱逃其中就有一个名叫“冷血”的以及一直潜居老庙的“五人帮”。

——看来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在这刹那间之后惊怖大将军已一拍光头啪的一声光溜溜的头上几乎没给叩出火花来他也马上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到老犹健的白牙眯著一双怒瞪如厉虎但笑时如佛陀的笑眼说:

“——你就是煽动老渠乡民造反的冷血?”

冷血掏出一方五龙翠玉环透雕珮举起一扬朗声道:“这是什么你总该懂得吧?”

惊怖大将军一看心底一凛已知道是怎么回事正要应对;可是尉校曾红军可没那么见识广博而又要在大将军面前争功心切当下长枪一挥戟指喝问:“嘿!你这反贼胆敢对大将军无礼来人啊!管他拿的是劳什么妖物快给我拿下!”

众兵如雷般呼应一声就要动手城下群众更如沸如腾群情浩荡。

在万声交喧之际冷血的语音仍冷晰的传来:“这是天子御赐‘平乱诀’若遇奸恶抗命可先诛后奏就地正法。你说这种话信不信我先杀了你!”

在场还有一位都监张判原是朝官外调较有见识一听这番说话再看那枚玉诀当下转了脸色必恭必敬的颤声道:“……壮士……可否将玉诀交予小人验证一下……?”

冷血坦然道:“当然可以。”

於是便在众目睽睽下把玉诀递了过去。

张判躬身双手接过审视半晌双膝一折蓬地跪地将玉诀高奉过额奉呈冷血并嗵嗵嗵叩头三响恭声道:“不知是钦差大人驾到万请恕罪。”

张判这一跪使曾红军呆立当堂跟着跪下城楼上一众官兵见两人双双跪地也全都跪了下去。

一时间城楼上站立着的就只冷血和惊怖大将军两人而已。

这一下冷血倒摇头摆手不迭:“我不是什么钦差!我只是奉天子之命来查案办案你们快别……这样子!”

本来冷血充其量不过是一名捕役在官位上别说远不如张判跟曾红军也有一大段距离只不过他这位捕快却手持“平乱诀”亦即是为天子阶下办事拿人的御前(虽则冷血迄今压根儿还未见过皇帝的“龙颜”)侍卫杀人无须准照办案不怕特权这种特殊身份谁不畏?谁无惧?

众人这一跪冷血反而觉得惭愧。他心中忖度:要是自己恃势行凶这些官员定必任之由之可见权势之大腐化难免冷血想到多少人借此恣意横行鱼肉百姓因而深为感慨。

惊怖大将军见眼下局面已不是他腕底风雷便可定乾坤当下热烈相迎大步向前冲着冷血笑道:

“果然是你——冷老弟你可来了!”

他本想过去拥抱冷血但冷血站在那儿使他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无异於去抱一把出鞘的剑一般所以他马上顺理成章的把姿势改换成握着冷血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这使他一来免去了下跪二来让大庭广众释了以为这“钦差捕头”是来对付大将军之疑。

其实大将军心中是惊起几道疑问的:

到底这姓冷的家伙是不是真的是皇帝遣来对付自己的?要是这家伙真的不由分说要拿下自己自己该不该马上抵抗?如果抵抗这干官兵会不会帮自己?

如果这人是皇帝派来的没理由蔡相爷、童将军、朱大人等不先捎个信来的!但“平乱诀”天下只有五面是仿照不来的。这么说如果不是皇帝亲遣便一定是京城诸葛老儿搞的鬼了。皇帝老子那方面他也只面圣过四次每次叩喊:“万岁万岁万万岁”时他都有说不出的荣耀。可是如果皇帝真胡涂上脑差人来对付自己他可绝不能束手待毙的!万岁万岁万万岁您可千万要万岁万岁万万不能睡!我忠心耿耿干尽好事为了不过给您进贡宝物美女而我也借此步步高升、升官财要是您连我都除了我就只好连你都反了!如果是诸葛老儿搞的鬼……我本来就不打算放过他!

——万岁万岁万万岁您可千万不能睡!我是您万世基业的梁柱千万别逼我造反!

大将军心中喊了这么一句。

“冷捕爷驾临危城可有什么贵干?”他嘴里说的是这么一句。

“我找你。”冷血直截了当的说。

大将军与有荣焉的道:“好难得你瞧得起我我一定竭尽全力为少捕头效犬马之劳协助办案。”

冷血道:“我要办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

他这句话说得如转踵敲钉绝无回旋余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大将军的面子委实难下。

大将军皮笑肉不笑的笑了:“敢问少捕头我犯了什么罪?”

冷血道:“恃权肆凶无法无天!屠杀百姓鱼肉乡民——你看下面有这么多人要告你的状你还当众趁乱着人暗算:

冷血抓住陈三五郎的手紧了一紧陈三五郎立即惨嚎了起来而城下的乡民一齐叫好起来:

“好啊!青天大老爷来了!”

“凌落石他作恶多端恶贯满盈!”

“请求钦差捕头大爷把凌落石、厉选胜一干人等就地正法!”

声如雷动此起彼落。

——凌落石当然就是“惊怖大将军的名字。”

冷血指了指身边的陈三五郎用锐目一扫城下道:“这都是人证。”

“冷少捕头如果这都是人证你也未免太听一面之辞了吧?你怎么能肯定他们不是串通好一起来害我的?还有这拿着凶器的家伙夹在人群里与我素不相识你怎能诬赖我指使他?”惊怖大将军道:“好你要办我行!也要拿出真凭实据才行。否则怎能服天下人之心!”

冷血冷然道:“你放心我会待在这儿不怕找不到让你伏法的罪证。”

惊怖大将军的眼睛和秃头一齐了亮:“好极了这是一个无辜清白的人最高兴听到的话。我为官清正鞠躬尽瘁不怕你查还会尽量协助你早日查个水落石出。”

当下他转身对城下群情汹涌的百姓扬声道:“你们都听到了、瞧见了现在这位钦差捕头要来查办我要是我有罪你们当然会到他面前来告我的状无任欢迎;如果我无罪我当然不怕人侦查。你们这下聚集告状可都有主儿了现在还不赶快回家待在这儿莫不是并非冲着我来而是意图造反掠城不成?!”

这些话说得十分有份量浩浩荡荡的传了开去几个领头的读书人议定之后在苏秋坊的领导之下极有秩序的相继散去。

冷血倒有点迷惑起来。

——他这下出现倒只像是替惊怖大将军凌落石解决了一场祸端。

冷血曾多方想像、揣测过他这个可怕而具份量的对手。

他甚至早已准备惊怖大将军会即时作出大反扑。

他早已蛰伏城中看定时势而他也早遣了耶律银冲、阿里、依指乙、二转子在四面布署好万一惊怖大将军逞凶他便要与他和他的势力放手一拼。

可是惊怖大将军不拼。

他居然很乖。

很听话。

很合作。

——乖得听话得合作得像他压根儿就是一个清白无辜的人似的。

一个出色的为政者当然懂得把反对的人抓的抓囚的囚、杀的杀、收揽的收揽并当然更知道要给自己的行动冠以堂堂正正的理由还要必须给对方以邪恶的罪名。

像惊怖大将军这种人为了要赢为了能掌权的确不惜做任何事!

不过公然违抗钦差大臣等於公开造反这种事惊怖大将军是绝不做的。

就算要造反他也只暗地里反待对方现他有异动时他早已翻了天、覆了地。

他一向阳奉阴违、欺上瞒下、只手遮天、假公济私这才是聪明人所为。

是的如果他嘴里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之时心里很可能在骂:“万衰万衰万万衰”。

他是个聪明人。

凡人都会做傻事。

聪明人的特征是:傻事做得比较少。

他已暂时“稳”住了冷血。

——虽然这致使他那天在众老百姓面前大失威信。

不过威信是可以慢慢重新建立的。

有权就有威。

——既然赢得了就要输得起!

为了日后胜利在最后不妨失利在最初。

一时失威无伤大雅。大丈夫不可以一日无权;小人物不可一日无钱只要大权在握、有钱在手到头来谁不伯我?!

惊怖大将军本来一直都在慎防着。

他提防着京城里会派人来审查整治他——来的人可能是奉天子之命也可能是诸葛老儿搞的鬼更可能是相爷遣人来试探自己是不是忠心不2。

是的得要小心应付。

鬼是鬼神是神人是人。

错不得。

对人要说人话对鬼要说鬼话对神要说神话。有人说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是顺风转舵不要脸的做法惊怖大将军认为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废”的:这有什么不好?!难道对鬼讲人话么?还是对人说鬼话?难道人不该在拜神时有拜神的样子吗?当着鬼的时候不当鬼来办吗?如果见到皇帝当他是部下来吆喝遇着部属当是皇帝老子来服侍且看到头来吃亏的是谁!

所以在未弄清楚来人的真正身份之前他第一步就是“拖”。

一向气吞山河、杀人如麻、视生命为草芥的惊怖大将军却一改面目忍气吞声自动接受调查。

“我把兵符交给副将于一鞭等调查完毕后若我无罪才再拿兵符;”惊怖大将军表示了他衷诚的合作“只有这样冷捕头在调查这件事时调兵遣将才能方便自如。”

他在做这件事之前的一天晚上早已飞檄急令“大连盟”和“朝天门”五盟一门的部属全面警戒静候密令;另一方面他已遣人飞骑上京同时飞鹰传书急探来人“冷血”的底细!

——他当然不知道在探查冷血“底细”一事上蔷蔽将军早已先他而做过了。

——于春童一向都是他的“爱将”当然也学了不少“将军本色”。

他还未弄清楚冷血的“来龙去脉”就听到两件令他震惊的事:

一、他的唯一的儿子小骨身负重伤而且他是伤在自己心腹于春童手上并为自己眼下大敌冷血所救。

二、他的唯一的女儿小刀几为自己所极重用的蔷蔽将军所奸并亦为现下自己的死敌冷血所救。

当他知道原来于春童本姓“曾”并是自己布局剪除的副总盟主曾谁雄儿子的时候他做出了第一个反省:

——赶尽杀绝这四个字他做的还不够好!

他以后要做得更好。

——斩草大可以不除根;至多不过春风吹又生。

但杀人一定要杀到对方全无还手/复报/反击/偷生的余地。

古时有卧薪尝胆、胯下之辱的历史知道了这些故事之后令人自然更加懂得断绝对手有败部复活、死里逃生的机会。

当他晓得四房山上的三罢大侠、虫二大师、**婆婆、三缸公子全遭毒手之际觉得大为惋惜——他原本要藉这温家四名失意的好手来培养“伤鱼”、“救鱼”、“怒鱼”和“忙鱼”最后研制成“一元虫”不仅可以解毒还可以为自己提升四十年的功力这原是他私下吩咐三罢大侠的任务可惜却给自己一手调训出来的于春童一手破坏了。

他也做了一个反省:原先他以为收买人不如收买人心让这温门四杰有个落脚处好好为自己研制药物总胜过强力迫使他们为自己卖命。给他们一些自由自在可能事半功倍反能成现在他知道这是不成的人一旦有了一点自由就会得寸进尺不知感恩报德不懂自我约制。闻小刀所言他们都为了一点私欲而不惜为冷血疗伤治病——而当时冷血根本是跟自己站在对立面上的!

人在外就不好控制了。“一元虫”他还是得要研制的。等温辣子在岭南调遣温门好手回来之后此事仍将再续。四十年功力一如金银珠宝自是越多越好。不过以后研制的所在无论如何得改设於“朝天山庄”便放控制。

——予一个人多一点自由便等于使自己少一点权力。

这种事大将军决定再也不干。

当他知晓小刀差点就为自己一手调训出来的蔷蔽将军所奸而两姐弟均为冷血所救之余他在震怒之余又有两个反省:

一是于春童不愧为自己一手调教的人物。他知道最危险处就是最安全所在的道理所以改名换姓接近自己身边要不是这件事自己居然还一直不知道身边竟有这样的敌人!——因此既然有一个这样的‘危险人物’可能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绝不能让这种情形再生下去——也就是说如果有这种人物在自己身边他绝不能纵容、放过。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二是冷血虽然一照面就煽动老渠乡民对抗自己但他也一上阵便救了自己的儿子、女儿这种‘人物’大可以‘收为己用’。

——对出类拔革的人材要是不能收为己用最好还是杀了。

对付敌人大将军一向只有三个方法:

一是收揽。

——收揽就是把敌人变为朋友。

二是杀了。

——死人就不是敌人。

三是摧毁。

——摧毁一个人比杀了更绝更毒更兵不刃血:摧毁的方式则可以用逐渐的腐化、正面的打击、侧面的孤立、背地里挫折之。

这道理就跟报仇一样:你一刀砍杀仇人仇人不过一死了之;可是你废了他他还得痛苦的活下去——摧毁一个人绝对要比杀了一个人来得要命;不过摧毁敌人并不比杀掉敌人来得有保障:因为给摧毁掉的敌人(就算是彻底摧毁)只要未死难保不能在机缘巧合、天时地利人和下得以重苏!

不过大将军认为杀一敌不如多一友!

他决意先试试看

试试去收揽冷血。

——收揽冷血试试看。

天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或不可能的事只有你愿不愿意去试试看。

这是惊怖大将军一贯的想法。

他决定要把冷血收为己用。

——可是用什么办法才能够把冷血这等傲岸少年收於帐下呢?

因此他去问于一门五盟二副三友(他还有四杀手和九将军)。

大将军认为自己一直能够声名不坠权势蒸蒸日上主要是因为自己学习之心跟权力一样到老犹烈。

他不耻下问。

凡遇上自己不能断定的事他会去请教他身边的好手。

他手上有的是好手。

——“大连盟”要不是有这样的好手他这个大连盟总盟主还当来干啥?

他身边有的是人材。

替他主持“朝天门”的是“阴司”杨奸。

“五盟”的原来盟主已给大将军一一歼灭现在代为主持金、木、水、火、土五盟的是“鬼斧班门”的“五大皆凶”:斑星、斑红、斑青、斑花、斑虎。这五人的武功、威望或俱不如当年金人、木人、水人、火人、土人;但均有过人之能、一己之长更重要的是:他们对大将军都绝对效忠。

“二副”是指在“大连盟”的新任副总盟主“大笑姑婆”和在“镇边大本营”中任副上将军的“大道如天、各行一边”的于一鞭。

“三友”是大将军的三个好友。这三人均未加入“大连盟”也未成为大将军麾下他们有的是新知有的是故交。大将军一向很看得起他们不过却认为他们不加入比加入好不成为一夥比成为一夥方便。有些人有时候保持距离可交一生一世;太过密切朝夕相对反而容易反目。

“尚大师”是其中之一。这人原出身於侯门望族但因在京师得罪权贵逃到危城大将军不但予以收容而且还十分器重。

这人的本领就是他在京城里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只要他鼻子一嗅几乎就知道京城的风势转向;只要他眉头一皱就能解决许多纷繁如千丝万缕的人事纠纷。

大将军极需要这种人。

这种人能替大将军解决一些连大将军也不能/不便/不宜亲自解决的事。

另一人是“上太师”。

上太师曾是御医。

——可惜他不幸“医死了”一个皇帝心爱的嫔妃。

大将军也悄悄的收容了他。

——替自己治病跟自己家人开药方的一定得要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不信任的人如何能把他开的方子服下肠肚里去!)

人谁无病而且谁都要命大将军虽明知并无“不死药”但总希望自己能够长命一些所以只要上太师医道高明、忠心可靠他也必须要把这种人物留在身边。

另一人是新交。

他叫崔各田支着拐杖左腿瘸了右腿似也不大灵活。

这人的本领是常常失踪。

可是待他“失踪”了之后再出现的时候你交给他去“打听”的人物他一定能如数家珍、一一相告。

大将军也需要这种人材。

——打探冷血的虚实他也是请这人负责。

他知道崔各田一定不负他所望。

一定能打探得到。

他称这人为“有影无踪”——“无影无踪反而不可怕因为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有影无踪”则不可捉摸、难以猜测无疑更为可骇。

这人还有另外一个本领:那就是在最紧张、最无趣、最沉闷、最不愉快的时候仍能谈笑风生说话诙谐风趣而不逾份——有这种人在就算是对敌/杀人/流血/布局的时候也令人心旷神怡意闲气宁些大将军自觉杀气太重、杀伐大多、杀戮太厉他更需要这种人在身边。

这三人大将军都不需要他们加入“大连盟”——唯其他们在“大连盟”之外万一京城的权贵追责下来要他交出尚大师;或皇室交待下来要处斩上太师甚或崔各田遭强大的仇家追杀他都可以置诸不理、置身事夕不致受波及、连累反而进退自如。

有什么重大疑难他会去“请教”这些人。

由於以大将军之尊“请教”他们是一种敬重他们也乐於让大将军“请教”——简直求之不得这类“请教”大都还争着表现。

大将军却不肯“请教”两类人:

一是他的家人。宋红男是他的正室。他一向认为她优柔寡断一味妇人之仁。

小刀是女子之家没有见识;小骨年轻天真未混未成大器。

另一是他的部将。

——在他铲除了一切“障碍”之后他本来还有“九大将军”:二将军也是兵马都监孟怒安为他所杀但他以孟怒安的名义做尽一切恶事历数年后因遭人揭孟二已殁。才不能再瞒天过海。三将军是“大败将军”司徒拔道这是他一向用以抵制副上将军。“大道如天”于一鞭的要角。四将军是“蔷蔽将军”于春童背叛已殁。五将军是“三间虎”傅从负伤未痊。六将军是“霹雳将军”雷暴在攻打老渠时一伤再伤已难痊愈。七将军“砍头将军”莫富大失踪八将军“影子将军”沙岗和九将军“金甲将军”石岗全死了死在自己爱将于春童刀下。

另外他身边还有“鸟弓兔狗”四大杀手。

——他们只听命令等待命令而从无异议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从来不去“请教”这些部下。

——部下给“请教”多了就不甘屈为部下而是会把上级视作庸材了!

的确没有多少个部属能知进退、有分寸、能有自知之明、自量自重的并不是有太多属下能明白上级让你挥只是“他肯让你挥”有一夭他要是改变初衷你就没得、不能挥了。

——可是若真有一个部属能自重自制、有自知之明、不争功、只献功之时那也十分可怕。

蔷微将军就是一个实例。

——所以他一直都得到大将军的器重。

没有一个真正聪明、能干、知进退而义忠心耿耿到可以性命相托的部属是大将军日久以来的一个遗憾。

他把这个遗憾一直摆在心里直至有一天他的夫人跟他说了一句:

“好的部下都给你杀光了。”

他一向瞧不起妇道人家的意见这回他却是听了进去。

他一向“从善如流”。

所以近十年来他已很少诛杀部属。

——可却还是出了个蔷蔽将军!

(可见对部属还是万万纵容不得的!)

“你们觉得这自京城派来的捕快”大将军只问之前并没有提供任何答案“应该如何处置?”

在“八逆厅”里回答的人意见不一:

斑虎:“杀了。”

斑花:“宰了。”

斑青:“给他一刀。”

斑红:“他活得了吗?”

斑垦:“宜暗中狙杀应给外人来干。”

尚大师:“冤家宜解不宜结拖下去年轻人能耐到几时!”

上太师“虚与委蛇应付过去就是了。”

崔各田:“是敌是友都得先弄清楚来人‘底细’再说。”

大笑姑婆:“杀了他不杀便难以服众。杀了之后嫁祸给一向不听话、不听令的都监张判实行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于一鞭:“要真的是钦命御捕不宜轻举妄动更不该多结强仇。”

(杨奸没有说什么。)

他们在说了意见之后反过来请示惊怖大将军。

大将军只仰天打了七个没有鼻涕的喷嚏这时院子外池里的一条肥大的锦鲤正浮出水面冒了一个泡。

把敌人收为己用、杀掉或摧毁之你选那一样?

——惊怖大将军却选了这一项。

你呢?

大将军选的是哪一项?

他不选收为己用。

不选杀掉。

也不选毁灭之。

他选了第四样。

——第四样就是前面三样合起来的全部。

——惊怖大将军自己还有“有影无踪”崔各田已各自派出侦骑飞驰京师查探冷血的“底子”。

不过往来飞驿至快也得要一个月时间;就算飞鹰传讯、飞鸽传书打探得来也得要二十天功夫。

惊怖大将军不光是等。

像他这种人甚至不会浪费四次弹指的时间。

——他的时间只用来争取他更大的成就、更多的财富、更大的名声、更多的享乐。

他不能坐着空等对手的行动。

所以他先行动。

——“收卖行动”。

正如所有的女人一样任何人材、高手都有他的“价码”只要你知道他(她)的价码和付得起这种价码你就可以把他(她)“买”下来。

——没有人是不能买的只在於你出不出得起这个代价。

也许有些女人是不“卖”的不过对大将军而言他认为这些女人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价码或是别人不知道或付不起那种价码而已。

“价码”不一定是“钱财”有时候它是俊貌;有时候它是权势;有时它是真诚;有时它是另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例如缘分。

当一个女人遇上她要的“价码”不管她知不知道这就是她的“价码”它是不是那么“值得”她都乐于为此献出了她自己。

人材也一样。

——所以韩信为刘邦卖命豫让为智伯效死诸葛亮为刘备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任何人都有一个“价码”。

没有人没有价钱。

他要探出这个价钱。

所以他安排了两根“针”:

他安排了两个人负责与冷血交好从中探听这年轻人的所喜所恶。

知道了敌手的喜恶一如良医探脉才能对症下药;万一对方有什么异动也可以从中收风得讯。

——放两支“针”的原因是:万一一个给现了或其中一个不老实还有另一个“臥底”来谋补救。

大将军一向不喜欢“等待”。

他一向喜欢“决”。

——当你勇放直接面对问题的时候问题总会比你想像中萎缩许多的。

他决定要试一试:

他先探用最古老的方法——

用钱去“收买”冷血。

他当然不是自己出面去办这件事。

他转折的请人转折的去办这种事。

——这样子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自己出面的好;万一自己不成变成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吃不了兜着走了。

自然会有适当干这种事的人替大将军干这件事。

——干这种事也得要是干这种事的人材。

不过不管如何转折只要冷血一旦收下了这笔足可供他一世享用的财富冷血便再也管不了大将军的事;反过来说也只有大将军管得了冷血的事。

这时候崔各田已是冷血的“朋友”了。

他用了十分巧妙(一方面维护了冷血收下来的自尊、一方面又使大将军掩护在重重保障下)的方式来使冷血“势所必然”也“理所当然”的去收这一笔巨款。

不过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冷血的回答都是一个字。

“不!”

“这一笔钱财足够使你享用到下辈子了。也许你还年轻不知道赚钱艰辛我比你年纪差不多大上一辈所以才敢劝你几句:你手上要是有了这一笔钱财再来闯荡江湖那就名成得快、势起得易。你拿着它先立于不败之境又不必付出任何代价只成了自己的实力;你有了它便爱做什么都可以谁敢不敬你、谁能不听你的!你知道吗?一个人要是没有钱就算他是个强壮的人走在路上也十分虚弱;如果你是一个虚弱的人但只要有了钱走在路上也会龙精虎猛!”

崔各田这样劝说了之后还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不拿的人就是笨蛋!”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是笨蛋。”

冷血的回答是这样的:

“我跟任何人一样也是爱财的。不过钱对我而言是重要的东西但不是至要的东西。也许我还年轻或许我的理想跟钱财并无多大关系更或者是因为我自小在野外长大自力更生之故我不十分重视钱财至少我并不贪财。钱财对我而言诱惑并不那么大。不是我劳力挣来的钱如果我去花用它只会令我觉得颓丧。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有些人认为钱就是一切会赚钱就是大人物没有钱则生不如死——偏偏我的看法就不一样。但白说你是我的朋友当然知道我在这世间芸芸众生中力求上进如果没有钱而要达到这一点也确实十分艰苦;可是我行我路我歌我泣遇石搬石遇山劈山遇挫不折遇悲不伤如此而已!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为的只是钱财那跟鱼为了吃饵而给人当作裹腹之物有何两样?钱毕竟不是无敌的更非万能的至少我就不能拿着钱去跟天要求:天请给我一两银子的阳光对不对?”

然后冷血说:“你当然可以称我为不折不扣的笨蛋。”

崔各田的劝说失败了。

他惭然(也带着惶然)向大将军走报。

“不要气馁。”大将军反而很和气的说:“他还年轻不知君子无财寸步难行的道理。至少你已打听到他小时候是在野外长大的。一计不行咱们大可再来一计。”

大将军搔搔他的秃头然后弹去他肩上的落剔起一只眉毛不大经意的说:

“譬如说:权”。

“权?”

“权。”大将军权威的点了点头。

“权有了它便可以使你有着许多方便、许多力量、还有许多别人所没有和不能有的东西。你武功再高、再有恒心。再肯苦干但几时才能挣得那么一点点的权力?要是无权你再能干又能干出些什么事体来!如果你要干的是大事但数十年都给小事磨平了志气那还有什么大志来干大事、还有什么大事可干?!”

崔各田满怀热切的劝冷血:

“有人赏识你要赋予你大权——你再拒绝它就无异於杀掉自己的幸运、砍断自身的幸福终与不幸为伍。这样的话你也太没志气了。”

冷血回答了。

他的回答还是一个字。

“不!”

“不?”

“不没有男人是不好权的不过这权力要是让我透过重重难关、克服种种障碍所得回来的我会非常高兴。也就是说权只是我一个假定的目标可是我把过程看得比目标更重要:因为我知道人生绝大部分只是过程所谓目的不一定能达到也不是人人能达到;就算达到了也不一定会就此满意并会改变了目标。的确在这种种艰苦而且多磨难、挫折、打击的过程里如此难度这般可哀但都也正如烈火熔铸宝剑一样正是男儿壮志的磨炼所在。权力对我而言只不过是森林里的一头老虎但我要的是整座森林。”

冷血说完之后向他的“朋友”坦诚的道:

“坦白说权力若是要人赐予的那既不是真正的权力也不是真的属於自己的力量。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失败了。

崔各田惶愧的回报大将军。

“大过分了这家伙不知大高地厚!”本来一向风趣的他也忍不住忿忿的诅咒:“他作了让他自己清高一时但要后悔七辈子的决定!”

大将军却只是笑笑手势轻轻地摸着光头

“一笑转身踏步去固然潇洒不过也得要小心踩着牛粪——”大将军笑道:“不要紧没关系年轻人嘛!冲动。有理想是好事。他走过的路我那条没行遍!嘿不要钱清高!不要权够傲!我就不信他还狂到敢为那话儿画一幅画!”

“对了”他语音一落眉头一皱已气下鼻头计上心头:“年轻人血气方刚有一件事是万万不可缺的。”

“什么事?”崔各田立即问。

——不管他懂或不懂但在这种时候一定要懂得是紧接着问。

大将军当然是乐意说的。

“女人”

“男人没有不爱女人的。”

“大人物尤其爱小女人。”

“不爱女人的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

“——像我我只愿意为第一流的女人耗费时间。”大将军以一种饮烈酒的神情和语调说:

“差劲的女人对我来说不但浪费精力而且是浪费精液。”

在场的亲信们都立时响起了此起彼落赞美、歌颂、崇仰、羡慕大将军禀赋过人、到老弥坚、桃花不断、艳遇连连的声音。

大将军听了这些话就像喝了烈酒迷着眼对崔各出说“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是的。”崔各田说“有意思。”

男人心里尽管想着一百个女人或对五十个女人有意思但他想追求的就只是那么几个可以追求的就那么一个甚或是一个都没有。

当然没有男人是不爱女人的。

大英雄尤其爱小美人。

没有美丽女子的温柔和温柔的美丽女子怎么衬托出好汉的侠骨、男子汉的英风来!

冷血年轻如剑锋。

他也爱女人

但他已早一步真的爱上了女人了。

他爱的女人只一个。

小刀。

对他而言小刀就是他的一切。

他看到晨曦刚绽出微光的时候他便翻身坐起不是因为睡饱了也不是因为要赶着练剑而是因为想起小刀:今天说不定会遇上小刀呢!他为了这个想法而提早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晌午的时候他会站在校场上楞楞的仰视烈日这举措使得一直都跟踪着他的狗道人十分惊恐于是向大将军走报:“这人练眼力的方法竟是与烈日对峙。”大将军闻言把眉头皱了一个对时眉头几乎要出铜锁扣上那‘嗒’的一声。其实冷血不是在太阳的极耀灿中寻找黑子他只是忽然抬头忽然想起小刀于是就待在那儿仿弗太阳就是小刀令他不能、不忍、不愿转移视线。

冷血本来一向在野外长大他认为‘衣可蔽体就好可是他现在开始为自己添购了几件‘还算华丽的服饰不是因为阿里说过他:“喂你的穿着看来像头野兽多于像一个人。”也不是因为二转子说他:“老弟你来到辅京危城你以为是在老渠呀!在这儿就算行乞也算得比你体面一些。”他是因为小刀——上街的时候会遇上小刀吧?查案的时候会见到小吧?跟‘五人帮’在一起的时候小刀会来吧?

到月亮升起的时候冷血觉得那是小刀的光华。晚风徐来更是小刀的气息。他一个人行走之时觉得小刀在就好了。闻到花香他错以为小刀行近。有一次有人在羊棚挤奶他几乎是刹地红了脸。他熟悉这种处子的芬芳风是小刀。花是小刀。月是小刀。现在还未到下雪时候否贝雪就是千万个小刀。

这使他不敢抬头看星子。

有一次他仰望星空:

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

这么多的星星都是小刀以致他觉得自己很寂寞。

他倒没有认为自己是靠近小刀身边的另一粒星子。他只希望自己能成为与星子跟星子之间那温柔的黑暗温和的孕含着保护着星光让它能千年万载的出柔和的光华来。

这是第一次一向眼中和手上都仿佛能炸出千道阳光的冷血把自己和黑暗比拟在一起还心安理得梦寐以求。

所以崔各田对他提出‘找些女人来玩乐’的建议对冷血来说已完全没有了意思。

失去了意义。

他心目中只有小刀。

——当然他也还有欲念。

他这样子的体魄/这样子的年轻/这样子的性情不可能无性无欲。

当他冲动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一晚在‘四房山’上在‘乳池’旁小刀玉洁冰清的身子像一把闲置的刀——

他如熔岩炸溅……

……不惜与忏恨葬身其中。

不悔

他连自渎时都只是想到她。

这段日子小刀似乎远如月华冷如他腰畔的剑锋。

金钱、权力和女人在这少年人身上都不能奏效的时候冷血已向大将军翻查了几件案子其中包括:上京递谏的太学生中有六起人在路上尽遭屠杀疑与大将军有关——至少参与屠杀的人有不少是大将军在‘大连盟’里的高手和军队里的要将。

另外老渠的鸡叔、蓉嫂摆明了是冤案冷血要大将军解释清楚。

此外像萧剑僧、前五行分盟盟主。曾谁雄、蔡戈汉等‘下落不明’或‘突遭狙杀’也甚为‘可疑’。

此外阿玉割腕自溺也怀疑是遇大将军迫害故而轻生的。

还有前副都监孟二将军孟怒安亦疑是为大将军所害并且还要查出是谁借用孟怒安的名义干了这么多人神共愤的案子。

要冲着大将军来的是:‘老渠’的屠村案——这件案子要不是大将军指挥干下的方圆七百里之内没有人能有这种能力/这个胆子!

更重要的是:还有许多瞒上欺下、鱼侵黎民、剥削百姓、伤天害理的指责是来自在城里苏秋坊等书生的状书已收集了种种罪证要大将军伏法。

就连给当场捕获的陈三五郎也摆明了是受‘你们惹不起的大人物指使’完全不把办案人员瞧在眼里。

——这人不是大将军还会是谁?!

当然这些罪证和线索除了太学生和老百姓勇于告和乐于协助之外‘五人帮’也鼎力帮忙以致事半功倍。

冷血连同都监张判、府尹厉选胜、危城总捕头司马拆树还有五名副捕头研判查证各案之后第一次把大将军‘请’了过来然后冷血以‘御赐钦捕’的名义要大将军对这些作出解释。

大将军十分合作。

“太过分了!我的部下竟然作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大将军似乎比在场任何人都激愤得多了!“你们是英明的人应当都知道朝廷对我恩厚一直以来信重我以致我手上确实稍有兵权;江湖上的朋友都厚爱我一直以来都给我面子以致我在道上也确有些影响力他们也许是为了巩固我的事业或许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私利私下瞒着我干下这些令人指的罪行我听了之后极其难过;可是就算他们是为了我我也绝不袒护他们。天日昭昭法网难逃。我是此地的镇边大将军更不可知法犯法你们都是精明的人这些罪证都只显示我的部下确都有贪脏枉法、有怠职守可是并没有证据显示我也会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事实上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我也不必傻到会去干这种事!我一向操守很好京城里几位主持庙堂的大老爷都一直很肯提拔我。至于我那些犯了案的部属一定不能询私一定要绳之以法。他们这样做就算是为了我也太伤我心了!就算是为了大局也太不懂事了。大过分了他们竟会干出这种事!”

“要是有冤、假、错案都得要平反!如果需要用到我的力量尽管相告必定竭力以助以正视听以平民怨。”大将军似乎也比在场任何人都更诚挚些“你们都是些英明的人。我老了我没有用了日后家国大业都全丈你们了。我手上的一切都要交给你们的。等有适当的人选我就要退下去了。可是太不幸了他们一意孤行竟干下了这等丑事!”

他仿佛也比任何人都难过的说下去:“你们都是些仁慈的人。请原谅我吧!树大有枯枝族大有乞儿。我老了不中用了竟不知道他们背着我作恶多端天理不容你们揭出这些令我心痛的事来反而令我清醒反省:得要好好整肃一下内部邪恶的力量了!给我一泡尿或一面镜子不怕你们这些精明的人见笑;这样做绝对可以让我照清楚了解自己在干着什么事!”

绝对协力。

衷诚的合作。

——没有办法。

面对这样一个‘大将军’冷血只能把手紧紧的握在剑锷上:他没有办法。

——拿他没办法。

只要真的去办就总会有法子;没有办法其实也是一种逃避的办法。

大将军一向都是这样的坚信。这次他一回到‘将军府’立即私下召集亲信、召开会议:在冷血能有所行动之前先行开释鸡叔和蓉嫂;释放早疯癫了多时的殷动儿;缉捕造成冤案的符老近和霍闪婆;并把逼死阿玉和攻打老渠两项列为‘蔷蔽将军’于春童瞒住大将军干下的好事;至于陈三五郎则指明是校尉曾红军主使的。由大将军一声令下公正廉明把一群犯事之徒捉拿归案以释民怒。

然后他召来了杨奸、崔各田、尚大师等几名亲信好友密议时说明了:

“现在来的这位‘钦差大臣’官位虽小但权力无边;年纪虽轻但定力非凡。”他不愠不火的说:“我已叫崔老弟去试过他权力、金钱、女人他都不要。你们说说看我该拿他怎么办?

尚大师摇不信:“很少人能够连这三件事都无动于衷的!”

大将军说:“是很少。”

尚大师说:“极少。”

“极少”大将军道:“但不是没有。”

崔各田道:“冷血就是一例他三样都不接受。”

杨奸忽然笑了起来:“大将军平时不是教我们吗?要毁灭强大的敌人最好的方法是使他先毁灭了自己。如何让他毁灭自己?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先叫他疯狂。一个人**过盛、权力过大难免就容易疯狂。先使对方腐化腐化掉的对手会因疯狂而自行毁灭便用不着我们去大费周章了。”

大将军用鼓励的眼神使他说下去杨奸也真的说下去了。

“既然金钱、权力和女人分开来的三种方方法都不奏效”杨奸道:“我们何不把三种方法合起来根本不动、不说、不道明只让这年轻人先品尝后享用之后上瘾最后腐化——到时候我们谁也不必收拾他他自己也会把自己收拾掉。”

大将军呵呵笑道:“好家伙!那么奸的计策亏你想得出来!”

杨奸忙不迭的道:“当然了。大将军光明正大这种阴损毒计当然是我这种宵小之辈才会这般算计人!”

大将军一面大口喝着汤一面大口嚼着一只老姜半晌后才对杨奸说:

“难怪你叫杨奸。”

杨奸皮肉骨皆不笑的笑着说:“幸好我不是姓阴的。”

不管阴的阳的他们都用了十分巧妙的方法使冷血吃好的、穿好的、得到最好的、女人自动前来讨他欢心、人人自动上来供他使唤。

久而久之冷血就成了可以为所欲为、任意任行的人。

——一旦成为这种人肯定是绝对无法放弃他已经得到的;本来没有就不会不习惯但已经获得的忽然失去了就会很不自在。

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痛苦而且痛苦得多了。

只要有所欲求就无法绝对秉公行事——对这种人。大将军便可轻易解决。

是人就有弱点。

有弱点就有办法。

——怕只是找不到对方的弱点。

冷血也有弱点。

大多数的人的弱点都潜伏在他的优点中一如刀之两面。

冷血也不例外。

冷血的优点和长处其中之一是:

年轻。

——他的弱点也是年轻。

年轻再聪明的年轻人也难免缺少经验、不知世途险恶、喜欢新奇刺激。

他们让冷血逐渐爱喝点酒、爱使点权、受拍桌子骂人、爱听阿谀奉迎的话、爱追逐声色、爱花点钱、爱吃喝玩乐……如是者过了差不多一个月——

总括而言他们是要使冷血“堕落””

他们要“腐化”冷血。

“腐化”需要逐步。

要不着痕迹。

——一如“岁月”腐蚀一个人的容颜一样世上越是不易觉察的掠夺越是不可抗拒。

当大将军问起“进展情形”的时候崔各田表示:“冷血?他已是大将军您在院子里阳光下一块晾晒的腌肉——你怕他还有腿能跑?还飞得上天不成?”

同一时候大将军也收到了他派出去的人和崔各田所探得的讯息:

冷血是诸葛先生收的最未一名徒第。

他的身世是一个谜。

他真的姓“冷”。

——诸葛先生次现还是婴儿的冷血之时是在“罢了崖”下一个狼穴里。

够了。惊怖大将军忽然觉得像有什么事物突然涌进自己的小腹里还一直穿过胸膛。几乎在喉管里穿破出来。“他真的姓冷。”他看着自己的脚仿佛他脚底下正踩着个婴孩。

当他们以为差不多已将近“成功”的时候有一天都监张判带着醉意在冷血酒意甚浓时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

“冷捕头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温柔乡本是白骨冢使一把宝剑锈蚀当然要比拗断它容易你看你小腹上的钮都不能扣了吧?!”

只是这么一说。

看来醉得七七八八、玩得荤七八素、荒唐得不知天昏地暗。迷糊得不懂天翻地覆的冷血忽然长身而起而眼睛晰得像给冰镇过似的一反手把正在劝酒的崔各田衣襟揪起几乎要把他“挂”在墙上后来还是把他“放”在桌上以致桌上原有的酱油菜肴饭全沾了他一屁股都是然后他才听见冷血像一个字值一两金子的跟他说:

“好这游戏也玩完了。这些事大概都是大将军叫你做的?!你替我告诉他案了他逃不了也脱不了罪的。”

当崔各田惶然的把这些话转知大将军的时候大将军却匕笆不惊草木不惊的说:“其实这个把月来他也根本没放弃过调查行动只是在暗底里进行并请得“五人帮”那几个家伙偷偷协助。”

“他不是个易对付的人不过他还是有一个大缺点仍捏在我手里。”

“大缺点?”崔各田战战兢兢的问:“他还有吗?”

“他爱女人。”

“女——人?”崔各田似乎从未听说过这种“动物”似的。

“我女儿:小刀。”大将军肯定得像知道自己左手有五只手指一般的说:“他喜欢她。”

崔各田眼睛一亮:“那么何不把仇家结成亲家?”

“办不到”大将军决绝得像知道脚趾永远不会是手指一样“因为——”

“他是冷悔善的儿子。”

“他是老盟主的儿子。”

“他是要来报仇的。”

“这个人一定要杀掉或者毁掉。”

“——而且不能也不便由我们的人动手。”

“所以要请一个来——”

“——一个高手。”

“只要这人来了一定能杀掉他。”

“这人是谁?”

崔各田重逾千斤的问。

“冠盖满京华杀手独憔悴。”

大将军力以万钧的答。

“铁手的手追命的腿冷血的剑无情的暗器。”

“他们是四大捕快。”

“唐仇的毒、屠晚的椎、赵好的心、燕赵的歌舞。”

“你说的是四大凶徒。来的莫非是……”

“他的武器亘常是一个问号一如他的人。”

“——屠晚?!”

“和他的推。”

“只有他才可以对付他?”

“不更重要的是只有他才是最方便对付他的。”

“——您要屠晚怎样对付冷血?”

大将军没有回答。

他只是说:“请杨奸。大笑姑婆和司徒拔道来。”

当杨奸、司徒拔道和大笑姑婆走入“八逆厅”的时候都不大能够呼吸。

因为实在太臭了。

实在是太臭太臭太臭了。

连这三个向来杀人剐人不眨眼的武林高/老/好手都有点想呕吐。

但他们不敢吐。

甚至连眉头都不敢皱。

(他们向来都知道大将军很“臭”但却不知道为何臭得那么厉害!)

厅里有两口大瓮。

两口瓮上横置着一块木板。

大将军就支颐斜躺在板上。

他们不知道大将军最近又在修炼什么武功。

他们不敢问。

他们至多只用眼尾斜脱了桌底下的痰盂一眼。

“我要你们来是要告诉大家”大将军开章明义的就说:“冷血必须要铲除。”

司徒拔道立刻说:“原为大将军效死。”

“我们盟里的、帐里的、庄里的人都不适合这项任务——冷血毕竟是御封的捕头。”

杨奸道:“……大将军的意思是?”

“上次我们不是从京城里请回了一个杀手——?”

“是。”

“听说他在京城里有替相爷狙杀政敌逾五十二人的纪录?”

“是的。”

“他一向都是一个独来独往的杀手?”

“他一向是个寂寞的杀手。”

“那很好我要的便是这种杀手他是屠晚?”

“便是。”

“听说他的椎法很好?”

“天下第一。”

“而且他的椎法是一个问号谁也不知道他的使椎之法所以也无法逃过他的狙杀?”

“确是这样。”

“——那么上回他为何没把冷血格杀於危城之外?”

“因为他不肯干。”

“不肯干?”

“是。”

“为什么?”

“他嫌钱太少。”

“我们不是给他一千两银子吗?这足够请十个杀手了。”

“但他现要杀的比十个人还值钱所以要求‘大出血’。”

“大出血?”

“大出血就是至少要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

“金子。”

“金子。”

“好就给他。但我要用我的方式杀——我的方式他的方法。”

“可是他一向是用他的方式和方法杀人。”

“给他两千两。”

“金子?”

“另加一千两银子我还要买一家人的性命。”

“一家人?哪一家人?”

“随便哪一家人。要杀像冷血这种人一定要有“陪葬品”要流血就血流成河;要见血就来个大出血!钱我有;人他杀。”

“我……试试跟他说说看。”

“这时候丰富的菜肴又端上桌面仆役们盛上热腾腾的白饭大将军开始请大家喝汤。

他的三个属下都小心翼翼的喝着汤仿佛生怕汤里会伸出一只捏着他们鼻子的怪手。

“汤好喝吗?”

“好。”

“好就多喝一些。”

“谢谢大将军。”

“汤还够热吗?”

“刚好。”

“那就趁热着喝。”

“多谢大将军。”

“真可惜。像冷血那么有用的年轻人却喝不到我筵上的好汤。”

“那是他自己没有福气。大将军对他那么好那么恩厚那么器重他还那么不识好歹真是该一棒子打杀!”

“……不过话说回来他虽然依然秉公办案但的确己有些手软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咄咄逼人了。”大将军一面咀嚼着汤里的肉骨头出仿似门栓子松了给风吹动的叽叽声响“是人就会有情;有情便有给软化的时候。你们别以为他很坚定其实他也开始动摇了只是他够坚强罢了。如果他不是冷老鬼的儿子我或许还会用其他的方式……现在——”

“卜”的一声他咬碎了嘴里咀嚼的骨头并开始嚼食里面的骨髓嗤嗤有声“他毕竟还是年轻人不知道这年头害你的人通常都会以帮你的脸孔出现!大家学乖了、学精了谁还会笨到以坏人和恶人的样貌出现!”

吃完了骨头他又津津有味的喝起汤来一面像自己说给自己听的道:“大出血。大家平静久了也该大大出血一番了。”

然后忽然兴致勃勃的问道:“你们可有觉一件事?”

三个人都连忙问道:“什么事?”

大将军愤慨的道:“味道。”

“味道?”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重复这两个字都不敢多置一字。

“臭味。”然后大将军像一个兴奋的小孩子在出示自己心爱的秘密玩具似的推开了那两个瓮盖着的木板以致这三名部下都可以看清楚瓮里的情形:

他们看到了两个“人”和一大堆虫。

其中一个双手齐时剁去双腿自膝切断千万蛆虫正在他的伤处进进出出忙得像川流不息。

另一个人还好四肢齐全但蛆虫却是自他眼、耳、口、鼻穿进穿出每一条都忙得像大酒楼在摆设大筵宴时的庖厨。

这些虫跟粪坑里的蛆虫无疑是同一种类只不过更大、更肥、更粗、更臭而且全身有倒钩和长毛嘴里还伸着尖齿、硬须。

奇怪的是这两个人居然还没死。

还活着。

活着受罪。

他们一时都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人。

“你们不招呼吗?他们可跟你们是熟得朝见晚遇的人了你们不认得了吗?他们是李阁下和唐大宗啊!”大将军既为这两人作故友重逢的引介又大为惋惜的道:“十八年前我请他们替我斩草除根他们告诉我已赶尽杀绝;但十八年后却给我留下了一个要让我大出血的孽种!”然后他又坐下来喝汤每喝一羹就啐一声一面摇摇脑的道:“每个人犯了错都得付出他们的代价的是不是?他们还有点用我不会让他们立刻就死……对了汤快要冷了快坐下来喝汤吧!”

“呃”的一声大笑姑婆终于呕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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