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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今晨有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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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谈今晨有雾。
雾浓。

雾浓得打喷嚏时也惊不走离鼻尖两寸的乳粉状粒点打呵欠时却像吸进了一团湿了的棉花。

皇宫内也氤氲着雾只不过雾气在雕龙画凤漆金镶银的由垣花木间映得带有一点儿惨青。

这一天蔡京起了个大早。

他平时可不会起那么早也不必起得这么早。

主要原因是:没有原因可以使他早起。

——天子绝对比他晚起有时甚至干脆不起床在龙榻上胡天胡帝就胡混了一天算数。

比起皇帝他这个丞相算是够勤力勤奋任劳任怨的了。

说起来他昨天在两个未开苞的姑娘身上花了不少精力但仍得一早起了床。

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也是个重要的日子。

***

说起“任劳任怨”任劳和任怨就真的来了。

他们已在外边苦候许久了。

蔡京接见了他们。

他带同多指头陀天下第七以及他自己两个儿子一齐接见任劳任怨还有“天盟”盟主张初放“落英山庄”庄主叶博识。

他在听他们经彻宵不眼查访而得的报告。

任劳详细报告昨晚“六分半堂”与“金风细两楼”一战的情形到最后的结果自是:白愁飞死苏梦枕殁雷纯退走王小石成了“风雨楼”的楼主和“象鼻塔”的塔主。

蔡京听得很仔细。

他听了脸上既没有流露出满意的神情也没有不满意。

他只是谈谈的说:“王小石?他好威风!不过我看他这楼主塔主什么的有一天半日好当已可心足了。”

然后他又问起“象鼻塔”和“梦二党”及“金风细雨楼”的人昨天可有什么异动。

这回是张初放提报。

他派了不少“天盟”弟子彻夜监视这三方面的人得回来主要的结果是:昨晚“风雨楼”显然终宵会议“象鼻塔”人手有大调度且调动都频密而急。

王小石曾赴“党花府”和“梦党温宅”那儿还请出了两党党魁。

蔡京听了就嘴边浮现了一点一点点才一点点的满意笑容然后才问:“他们之后去了哪儿?”

这回到“落英山庄”庄主叶博识回答:“神侯府。”

蔡京扪髯而笑颔慈和的道:“他去找诸葛?那就对了。”

叶博识锐声哼道:“敢情王小石一定向诸葛老儿请救兵!”

蔡京着眼笑道:“是诸葛先生或叫诸葛正我诸葛小花也无妨。”

叶博识坚持(讨好)说:“我讨厌这个虚伪的诸葛老不死所以才这样叫他!”

蔡京再次笑着更正:“是诸葛先生。不要叫外号更不要给他一大堆难听的绰号。要斗一个人不必从名号上着手那太幼稚。要斗他把他失惊无神猝不及防的斗死掉最好抄家灭族才算是嬴。咱们不斗这种伤不了人气不死人的小玩意。”

叶博识怔了一怔这才欠身道:“是。博识识浅受教铭记。但诸葛这等么魔小丑哪是相爷对手授是迟早的事!”

他说话时仍有傲慢之色。

蔡京微笑问:“后来呢?”

叶博识一愣:“后来……?”

蔡京耐心的问:“王小石进入神侯府之后呢?”

叶博识赧然道:“那我……我就没跟进这件事。我以为他们……王小石既然躲入了神侯府就像乌龟缩进了壳里一时三刻只怕都不会——”蔡京笑了。

他一笑叶博识只觉不寒而栗身子也簌簌颤抖起来。

“后来的下文还精彩着呢!”他转过头去问多指头陀“你且说说看。”

“是!”多指头陀恭声躬身道:“两个时辰前‘神侯府’里传出王小石刺杀诸葛先生的消息听说还劫走了‘射日神弩’和三枝神箭。”

叶博识张大了口震诧莫已事情展完全不在他意料之中。

蔡京悠悠地笑了他悠悠地问:“诸葛先生好像不是第一次遭人刺杀了。”

多指头陀道:“上次坚称为人刺杀面奏圣上诬栽是相爷指使。”

蔡京幽幽地道:“王小石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刺杀人了。”

多指头陀道:“上次他恰好据说也是刺杀诸葛先生结果死的是傅宗书。”

蔡京弹指掀盅呷了一口茶“真正的聪明人是一计不用二遭的。”

多指头陀道:“不过这次诸葛先生和王小石好像把旧策重用上了。”

蔡京放下了茶盅“所以就算是旧酒新瓶个中也必有新意。”

多指头陀道:“诸葛多诈惟相爷料敌机先。”

蔡京漫然侧问:“儿。”

蔡连忙应道:“父亲。”

蔡京道:“说说看原本今天诸葛神侯应该在哪里?”

蔡忙道:“诸葛小花今天原要侍同圣上到太庙祭祀上香的。”

蔡京“嗯”了一声睨了叶博识一眼:“可知道圣上身边高手如云为何偏选诸葛正我侍行太庙?”

叶博识茫然。

多指头陀忙稽道:“太师神机愿闻妙意。”

蔡京淡淡地道:“是我向皇上一再保奏近日京师不太平静圣上若要移驾太庙应召京内第一高手诸葛侍奉这才安全。”

蔡在旁把话头接了下去:“万岁爷听了还大赞爹爹相忍为国相重为君了无私心果是庙堂大器呢!”

蔡京白了蔡一眼。

蔡马上不敢再说话。

蔡京反而问:“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

“这……”蔡张口结舌了一会儿“这我就不懂了。诸葛正我其实何能何德?他能保得住圣上不是全仗爹您。”

多指头陀则说:“天质愚钝不敢乱猜。”

蔡京笑了起来“你这一说就是心里有了个谱儿了且说来听听。”

多指头陀这才抬头双目神光一厉“今天京师武林有大事诸葛越是远离京师越难调度。”

蔡京轻轻瞄了他一眼只说了一个字:“对。”

然后又吩咐:“说下去。”

多指头陀略呈犹豫:“这个……”

蔡京不耐烦的道:“你尽说无妨。”

多指头陀这才领命的说:“诸葛若不去那是抗旨重可致罪问斩;要是他遭狙击大可称负伤不能侍圣则仍能留在京师幕后操纵一切。”

蔡京哈哈一笑得意地道:“诸葛小花这只老狐狸真是愈老愈精明了。”

然后他望向任怨。

任怨这时才说:“一个时辰之前诸葛先生身上敷着伤里通过一爷进入皇宫只待圣上醒后即行求面圣禀告遇刺之事。”

蔡京哈哈大笑状甚得意:“这老不死可愈来愈会做戏了。”

他猜中估着因为对手是如此高人也不由得他不奋起来倒一时忘了他刚才说不在背后骂人绰号的事了。

叶博识则自这时候起直至散会都不敢再抬起头来。

蔡京笑容一敛向多指头陀道:“今天的事仍交由你打点。我们要在一天内瓦解武林中与我为敌的败类逆贼!”

多指头陀精神抖数:“遵命。”

蔡京游目又问:“‘有桥集团’那儿有什么风吹草动么?”

这一句谁也没答。

谁也答不出来。

只有任怨开了声:“以卑职观察所得:他们行踪诡秘但肯定必十分注意今天事态的展。”

“这个当然了。”蔡京哼声道“老的少的等这一天都等好久喽。”

他着眼像困住眼里两条剑龙“反正今天刑场就由老的少的来监斩。”

任怨忽道:“卑职还有一个想法。”

蔡京无疑十分器重任怨即问:“尽说无妨。”

他喜欢找一些人来听听(但未必采纳)他们的意见(和赞美)然后顺此观察身边所用的人是否忠心能否付予重任是不是要立即铲除……

对他而言会谈的结果不一定很重要(他往已早有定案)但过程却很好玩很刺激很有意思。

任怨这才说出意思:“我看‘八大刀王’对方侯爷十分唯命是从只怕对相爷您的效忠之心……”

他没说下去。

蔡京当然听得懂。

有些话是不必明说的。

有些话也不是光用耳朵听的。

在这些人里任怨的话一向说得很少但所说的都非常重要另外一个人几乎完全不说话那就是天下第七无论他说不说话他在哪儿他站在哪一边都有举足轻重的份量。

“知道了。”蔡京听了不动声色只吩咐道:“咱们今天先回‘别野别墅’。”

忽尔他好像特别关注忍藉地垂询叶博识:“听说你的叔父是叶云灭吗?”

叶博识身膊一颤跪了下去捣蒜泥似的猛叩头:“相爷降罪相爷恕罪叶神油确是小人叔父但多年没相处交往小人一时忘了向相爷禀报疏忽大意确属无心求相爷大人大量……”

蔡京笑了叫左右扶住了几乎失了常的叶博识含笑温和的说:“你慌什么?我又没怪你。我只要你即传他来……也许今日京师多事他武功高强若论拳法当世难有匹比除非是李沉舟翻生或可较量也正可助我一把说不定……”

叶博识的冷汗热汗这才开始挂落下来。

“雾真大啊……”

蔡京负手望窗。

很诗意。

看来他又想吟一诗作一幅画或写一手快意酣畅的好字……

***

或许有时候上天既交给一张白纸你就得以你最喜欢和最能代表你的字或画去填好它而且除非你要故意留白否则便应当珍惜每一空间浪费了是对自己作孽。

蔡京就是这样。

他是这样的人。

杀人写好诗。

流血如书画。

今日今晨京华果真雾浓。

雾重。

雾大。

一切都看不分明。

城中只怕许多人犹未睡醒犹在梦中呢?

——只是而今梦醒未?二。不醒之醉晨。

有雾。

老公公一直在剥花生嚼花生。

“卜”的一声那种像咬啐生命的声音他极喜欢听到而且还是来自他嘴里齿间。

虽然他知道吃花生会带来坏运气的纵不然嘴角腮边也会长痘疮;可是他就是喜欢吃戒不了。

到后来既然戒不了他也就不戒了。

正如喝酒一样。

醉是一种好的感觉。

“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他甚至希望能有不醒之醉。

由于戒不了花生和酒他索性用他贯用的观察力去“明”了一套理论:许多喝酒酗酒的人会早死暴毙但滴酒不沾的人也一样有暴殁早夭所以身体好不好不关饮酒的事。

所以他为何不饮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是个太监已失去了有花当折直须折的机会了难道连喝几盅水酒也要强加节制不成?

不。

人只有一生。

他这一生可不是只在受苦受过受罪中度过的。

今晨他穿上内廷的官服戴冠披纱更显得他浓眉白红脸白髯不怒而威长相庄严。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但他仍喝酒。

依然吃花生。

因为他心里有一团火。

一团浇不熄的火。

世上很少人能浇熄他心中这团火。

很少。

但不是没有。

方应看——方小侯爷就是一个。

今天他也要来。

他是非来不可。

因为蔡京向天子请命下诏要他和方小侯爷监斩方恨少唐宝牛——唐方二人是江湖中人而自己和方侯爷也是武林出身正好“以武林制武林”“以江湖治江湖”合乎身份法理。

嘿。

(蔡京是要我们当恶人。)(而且还是得罪天下雄豪的大恶人。)(万一出了个什么事这黑锅还得全背上身!)(幸好肩此黑锅的不止他一个!)(还有方应看!)方应看果然来了。

奇怪的是他今回不穿他惯穿的白色袍子而换上一身绚丽夺目惊丽眩人的红袍用黑色的布带围腰系紧。

他也是今天菜市口的副监斩官。

虽然他们两人都知道另有其人正虎视眈眈的监视着他们的监斩。

“另有其人。”

“咱们做场猴戏给人看看吧”方应看识趣的说“昨夜风风雨雨风雨楼里无一人好过不过今天咱们也好过不了哪儿去!”

米苍穷有点奇怪。

他觉得方应看今天的眉宇神色间很有点焦躁颇不似往常的气定神闲。

“这时分难得有这种大雾。”米公公带笑拊髯道:“只怕今天城里手头上势力的人物谁也不闲着。”

方应看了米公公一眼没说什么只向他敬酒。

米有桥当然喝酒。

就算没人敬他他也会找机会喝酒。

但奇怪的是:方应看也仰脖子干尽了杯中酒还用红色袖袍抹了抹嘴边的残沫。

这都不大像他平时的作风。

所以他问:“你……没有事吧?”

“没有。”

方应自回答得飞快。

“只是……今天很有点杀人的冲动。”

米苍穷怔了一怔:这也不太像方小侯爷平日的性情——他不是不杀人只是一向杀人不流血而且习惯借刀杀人。

“不过”米有桥忍不住还是劝了一句“今天的情形能少杀些人就能少得罪武林人物江湖好汉。”

“这个我晓得咱们今天只能算是个幌子。”方应看仍留着眉宇间带着抑压不住的烦燥“有时候人总是喜欢杀几个讨厌的人看到血流成河看到**杀戮……你难道没有吗?”

没有?

有。

米苍穷最明白自己心中这个野兽般的**他不是自幼入宫进蚕室而是在少年进入青年期间给人强掳进宫因先帝喜其貌下令阉割他这才成了太监一生也就这般如此了。可是这段遭遇又使得他跟一般太监不一样他曾有过女人有过**(而今仍有部份残存在他心底里头)甚至还继续长有胡髭……然而他仍不是正常人。

他是个“不可干预朝政”的内监。他顶多只能做个公公头子。可是他又不是一般的太监……

这种种的“不同”使他“异于常人”更加寂寞苦痛。

更使他心中有一团火。

更使他心里孕育了一头兽。

烈火与兽。

在这早上清晨他只对着红衫的方小侯爷吃着花生饮着烈酒去面对这一天的浓雾。

***三。不醒之眠

“吁——呼……”

唐宝牛在伸懒腰。

他伸腰扩胸拳眼儿几乎擂在方恨少纤瘦的胸膛上。

方恨少白了他一眼。

唐宝牛居然又打起喷嚏来。

“哈啾!哈啾!!哈啾!!!”

他打得难色有些不知顾忌鼻涕沫子有些溅到方恨少襟上。

方恨少向来有洁癖。

他只觉得厌烦。

“你不觉得你连伸懒腰打喷嚏也夸张过人吗?”方恨少没好气的说“你知道你像什么?”

“我早上鼻子敏感尤其是对骤寒骤暖大雾天气——”唐宝牛前半句说得得意洋洋后半段却却入好奇:“我像什么?大人物?大象?豹子?还是萧秋水燕狂徒柳随风姬摇花诸葛小花?”

“我呸!”方恨少啐道:“你只像——”“什么?”

唐宝牛探着头探听似的探问。

“你像——”方恨少滋油淡定的下了结语:“——甲由。”

“甲由?”

唐宝牛一时没会过意来。

“就是蟑螂的意思。”方恨少惟恐他没听懂补充解说引申和注释:“我是说你就像蟑螂一般可厌可憎碍手碍脚。”

唐宝牛居然没有生气。

他摸着下巴喃喃说了一句话。

“什么?”

方恨少问。

唐宝牛又喃喃说了几句。

方恨少更好奇。

人就是这样越是听不清楚的越要听清楚。一开始就听清楚的他反而没兴趣。

方恨少更加是这样子的人。

所以他抗议:“你要说什么给我说清楚别在背后吱吱哝哝的咒骂人那是无知妇人所为!”

唐宝牛傻巴巴笑了张着大嘴说“我是说:谢谢你的赞美。”

方恨少不信地道:“真的?”

唐宝牛道:“真的。”

方恨少狐疑的道:“你真的那样说?”

唐宝牛傻乎乎的道:“我真的是这样说骗你作甚?”

方恨少愣了一阵子嘴儿一扁几乎要哭出来了:“你为何要这样说?”

唐宝牛骚着腮帮子“什么?”

方恨少跺着脚道:“你平时不是这样子的嘛!你平常非要跟我抬杠不可一定要跟我非骂生骂死不可的啊!你为什么不骂?难道眼看我们快要死了你却来迁就我?!我可不要你的迁就!”

唐宝牛长叹道:“我了解。你心情不好眼下你就要死了。而又一夜没睡自然脾气暴躁心情不好了。做兄弟的平时打骂无妨这时不妨让你一让!”

“我才不要你忍让!”方恨少不开心的说:“为什么今天我们就要问斩了你昨夜还可以抱头大睡还扯了一夜的呼拉鼾?!”

“为什么今天我们就要死你昨夜却还一晚不睡?”唐宝牛也不明所以莫名其妙“既然快要死了还不好好睡一晚实在太划不来了。”

“我才不舍得睡。”方恨少道:“快要死了还只知睡我利用这一夜想了好多事情呢!”

“想很多事情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是死。”唐宝牛傻愣愣的说“我不想也一样死但死得精神爽利神完气足些。”

“你真冷血无情!”方恨少讥诮的说“真是头大没脑脑大生草呢!”

“你这是赞美吧?”唐宝牛今天不知怎的就不肯跟方恨少斗嘴“冷血无情可都是名动天下的四大名捕哩!”

方恨少恨得牙嘶嘶的恨不得唐宝牛就像平时一样好好跟他骂个七八场“你说我们这种死法到底是古人称作:轻若鸿毛呢?还是重逾泰山?”

“我们打过狗宰相猪皇帝”唐宝牛偏着头想了一想“但也无端端的就送了大好头颅……看来是比泰山轻好多但比鸿毛嘛……也重不少……我觉得就跟咱们的体重对称不重也不轻只是有点糊里糊涂。”

方恨少瞄瞄他的身形不服地道:“这样说来岂不是在份量上你比我重很多!”

唐宝牛居然“直认不讳”:“这个嘛……自然难免了。”

他们两人昨天给任劳任怨封尽了要穴欲死不能任怨正欲施“十六钙”的毒刑但为舒无戏阻止。

舒无戏走“鹤立霜田竹叶三”任怨和“虎行雪地梅花五”任劳但也绝对无法救走方恨少唐宝牛二人。

他只能解开二人穴道并以议语传音说“你们万勿妄想逃走这儿里里外外都有高手看守你们逃不出去的。”

他又告诫二人“你们也不要妄想求死。”

唐宝牛瞠目反诘:“为何不能求死?与其给奸人所杀我们宁可自杀有何不可?”

舒无戏道:“因为你们的兄弟手足们明天必然会想尽办法劫法场救人。”

方恨少道:“我们就是不要连累他们所以先此了断省得他们牺牲。”

舒无戏截然道:“错了。”

唐宝牛傻虎虎的反问:“怎么错了?难道要他们为了我们送命才是对?再说奸相必有准备他们也未必救得了我们枉自送命而已!”

舒无戏啐道:“他***你们光为自己着想!脑袋瓜子只长一边!你们要是死了你们以为他们就会张扬?他们会照样把你们尸押送刑场那时候你们的兄弟朋友不知就里照样前扑后赴不是死得更冤!”

唐宝牛和方恨少这下省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舒无戏嘿声笑道:“人生在世可不是要死就死的要死得其所死得当死——你们这样一死只是逃避不负责任害人不浅!”

唐宝牛额上的汗涔涔而下方恨少略加思虑即说“要是我们死了只要把消息传出去就可消弭掉一场连累兄弟手足们的祸事了。”

舒无戏反问:“怎么传出去?”

方恨少不答只看着他。

舒无戏一笑坦然道:“俺?俺一进来这儿之后已给监视住了你们明早未人头落地之前我是不能私自离去的否则只怕俺比你们更早一步身异处说实话俺也想替你们传讯无奈俺就算说这一翻话也给他们窃听了。”

唐宝牛心的道:“那么要紧吗?他们不拿这个来整治你吗?”

“不整治才怪呢!”舒无戏哈哈大笑“不过老子在官场混惯了倒不怕这个!俺只劝你们别死不是正合”上头“的心意吗?要加我罪何愁不有!这还不算啥!”

然后他向二人语重深长的说:“俺解了你们穴道只想你们好好睡一觉好好过今个儿晚上——人未到死路还是不要死的好;就算走的是绝路别忘了绝处可逢生。”

他走前还说了一句:“好自为之吧兄弟不要使关心你们安危奋不顾身的同道们大失所望!”

是以方恨少和唐宝牛二人得以解掉穴道“好好的”过了这一晚。

只是唐宝牛能睡。

方恨少却不能。

对他们而言这一天晚上他们最不愿见到天亮。

这一次睡眠他们最不愿醒。

因为醒来后就得要面对一场“不醒之眠”:斩!

***

“这一夜我没睡我想了许多”方恨少悠悠叹道“我想起了许多人许多事。我始终没替沈老大好好的出过力帮过忙连王小石我也没为他做过什么事我很遗憾。”

然后他的语音愈说愈是低沉:“……我也想起明珠她……唐宝牛眨了眨大眼睛忽似痴了。”我好好的睡了一觉什么都没有想起……“他心痛的说”可是你这一说倒使我想起了朱小腰……“然后他竟忍不住号啕大哭抢天呼地捶心掏肺哭湿了他襟里那条艳丽的手绢:“小腰小腰我们永别了……”

这哭声反而震住了方恨少的思和幽情。

他瞠目了一会才悻悻的啐道:“这头牛!连哭也滥情过人!”

这时候匙声响起。

门开了。

时辰到了。

门开了之后人未进来清晨的雾气已先行蹑足拢涌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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