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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笑声碧火巢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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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香和容隐一行四人乘舟而下到达零陵已是数日之后。
太平兴国八年一月初五新春未过。

但船到零陵郊外大家突然都闻到一股怪味。

玉崔嵬柔声道:“啊死人。”

不错零陵郊外靠近县城的地方竟然遍地死尸。容隐一看脸色沉重低声道:“汉军!”

那些荒野上的尸体都是北汉衣着的士兵死状凄厉惨烈但有两点相同:一则死于剑伤二则死于拳头。

“屈指良!”圣香从船舱里奔了出来看着河边不知绵延了多远的尸体脸色变了变“容容停船!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说不定能找到屈指良的……尸体……“

容隐下令停船玉崔嵬衣袂飘飘一跃而上堤岸新春一月的寒风中触目的死尸着实令人骇然。

圣香捂着鼻子咳嗽了几声“唉……屈指良和姜臣明都不是小宴的对手……小宴还是害死了他们……”

“这里这一两日必定生了数百人的大战。”容隐目光一转“一个人自县城方向过来到这里的时候遇到第一队十人队这十人死于三剑之内来人往里冲在这里遇到箭剁中箭受伤而后转了个方向往北。”他沿着地上士兵的尸体往前走“在这里遇到更多士兵生一场混战来人脱围而出再次向北……”他沿着死尸走出了足足一里地终于站定“……在这个地方他力竭倒下汉军对他射出乱箭以长枪把他钉在地上用火活活烧死了他。”

圣香跟在容隐身后淡淡呵出一口白气在寒风之中眼前的情景令人触目惊心。

那是两具焦尸一具怀抱着另一具其中一具身上受了数不清的箭头两只长枪贯透肩胛把他钉在地上即使烧焦后仍很牢固。容隐看了一眼那枪头“这是武功好手掷出的长枪平常士兵力气再大也不可能使长枪入地一尺有余。”

圣香微微闭了眼睛“平常士兵杀敌也不会纵火把他烧死……李陵宴……”即使毕秋寒为屈指良所杀圣香也从没有期待过……他会有这样的结局。

玉崔嵬虽说满不在乎看见死状恐怖的尸体但对屈指良如此下场也是唏嘘不已他抬起头来慢慢地笑了笑“李陵宴果真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圣香睁开眼睛望向零陵城的方向那城里有个人那人执意要走与众人不同的方向执意要与他为敌执意以一切的一切为赌想要一场——倾尽一生的决——斗!回眸看了容隐一眼他知道容隐的想法和他一样李陵宴执意所要的是一场无悔的决斗。

“不管本性怎样、有什么样的理由人一旦变成了坏蛋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玉崔嵬站得离圣香和容隐远了点悠悠对着屈指良的尸体在说话“我想你到了地下以后会比我更清楚……当然等我下去了以后或者还可以等你说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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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陵城内。

刘妓和李陵宴正在喝酒。

刘妓没有看李陵宴的眼睛她觉得她再多看这个人一眼两眼就会抖。

“怎么?”李陵宴柔声问“怕我?”

刘妓轻叹了口气“怕你。”她甚至不敢喝李陵宴给她倒的酒“和你作对的人我觉得他们都该去上吊立刻去上吊。”

李陵宴的语调越温柔:“怎么会呢……喝酒吧怕我毒死你吗?”

她颤了颤却见李陵宴含了一口酒对着她的红唇渡了过来她不得已咽下心里突然清晰地知道——她号称手握万人军但能操纵这万人军队的人不是她绝不是她。

她和这周家庄的一草一木一样只是李陵宴的傀儡一举一动全都要听他一个人号令甚至连什么时候死都要遵从他精心的安排。

“陵宴。”唐天书敲门而入见两人气氛暖昧地饮酒哈哈一笑“屈指良的尸体被人埋了圣香、容隐已达零陵正在城中客栈休息。”

李陵宴微微一笑柔声道:“许久不见我真有些想念这位少爷了。”

“碧落宫那边双鲤如能顺利放出悲月一切应当没有问题。”唐天书含笑。

李陵宴微笑依然“碧落宫里我最好奇的事是宛郁月旦究竟会用那‘帝麻’救谁的命。”

“难道他会放弃未婚妻的性命去救圣香?”唐天书不以为然“宛郁月旦若要救圣香在汴京城外便不该弃他而去。”

“这个……”李陵宴轻声道“谁知道呢?按常理来说当是如此但世事遇到圣香全然不可以常理计算……那少爷有种奇怪的魅力……”他凝神仔细想了想“他能让人不知不觉做出平日绝对不会做的蠢事。”

唐天书顿时想起武当山上的麻将桌李陵宴想起的是大明山月下的黄鳝两个人不约而同轻轻叹了口气刘妓在那一瞬之间突然觉得空气中的气氛变得轻松平静了许多。圣香……她回忆起在莫去山庄的屋檐上看到的那个人、那次无声一笑、那种寂寥与淡泊、那份让人想狠狠击碎的坚强与忍耐就像琉璃一样……的人……

正在李陵宴几人提及“圣香”的时候圣香已经在周家庄墙外。他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习惯让人有一种错觉似乎他会在客栈住上一晚明日再行动却不知这一次圣香以则宁性命为抵要以刘妓为证救玉崔嵬一命。他只剩下二十几日时间因此不能躺在客栈里休息。李陵宴虽说消息灵通但这几日正值设计杀姜臣明、屈指良二人之时却是晚了一步还没有接到圣香要在一个月之内擒刘妓的消息。

圣香人在周家庄东墙外容隐人在西墙玉崔嵬内伤未愈与姑射今夜都未出来。容隐原本不愿让圣香今夜涉险毕竟他近来身体状况甚差一旦出现意外岂不让许多人抱憾终身?但一则此时局势波谲云诡二则圣香机变聪明轻功了得今夜探察地形确定刘妓所在却是少不了他。一算时辰差不多已是夜里三更两人一人自东、一人自西掠入周家庄内开始探察刘妓所在。

周家庄内住着不少人三更大家都已入睡却仍是极其危险。容隐探察过两个庭院之后陡然惊觉有狗一跃遥遥避开只听一条黑犬在夜里吠了几声似乎有些迷惑。圣香避开黑犬之后眉头微蹙他满身的糕点味儿怎能瞒得过狗鼻子?

圣香一上墙头狗就往他这边奔了过来圣香往下丢了块糕点上了一幢建筑的房顶狗儿奔去抢食糕点连一声狗叫都没有惊出。上了屋顶从天窗往下一看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差点笑了出来。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刘妓的脸而后看见的是李陵宴的手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已经睡了。现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事情圣香摸了摸鼻子正想逃之天天突然注意到李陵宴颈上戴着一串东西在月光下闪闪光。

那似乎是一串钻石光彩夺目十分美丽。圣香却觉得很奇怪小宴这人似乎并不讲究打扮他也不是女人戴串钻石在自己身上很好看吗?难道是为了显示他很有钱?圣香凑巧一下便现了刘妓的房间本该立刻就走李陵宴颈上那串奇怪的钻石却留住了他。仔细凝视了一会儿他突然现在闪光的并不只是钻石本身李陵宴的颈项、手指、胸口……所有接触到钻石的地方都在微微闪着蓝光刘妓的嘴唇、肩头、手指……与李陵宴接触的许多地方都闪着蓝光。

那是什么东西?圣香直觉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在他感觉不祥的时候一个身影跃上屋檐俏影雪白身材婀娜却是许久不见的冷琢玉。圣香对她笑眯眯地做了个鬼脸冷琢玉却没有惊动周家庄里的人只是撇了撇嘴指指庄外飘然先行。

圣香跟着她出庄冷琢玉一落地便抿嘴笑“圣香少爷来得真早陵宴还说你明天早上会来不想晚上已来了。”圣香在武当山上饶她不死她虽说不上感激但心里对圣香却颇有好感。

圣香笑眯眯地看着她“几个月不见小宴居然学会勾搭女人刚才在屋顶上一看差点吓得本少爷一头栽进那张红牙大床里去。那位公主和小宴成亲了吗?”

冷琢玉红唇一撇“呸!那女人长得老实老公一死便爬上陵宴的床算什么东西!”

“原来是露水姻缘。”圣香继续笑眯眯“那位刘公主和小宴感情好吗?”

冷琢玉这下也学他笑吟吟“这你该把陵宴叫起来问问我怎么知道?”

圣香眼珠子一转“反正本少爷已经被你现了。”他运了运气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惊天动地地大叫起来:“小宴——小宴——本少爷来找你吃饭赌钱了快起来迎接本少爷!小宴——李小宴——”他只怕喊得不够拾起门外的扫帚“噼里啪啦”地敲门只在刹那间便闹得鸡犬齐鸣、鸡毛满天。

冷琢玉听到他管李陵宴叫“李小宴”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我打赌陵宴真的会给你吓一跳。”

圣香得意洋洋地放下扫帚听到里面人声鼎沸一片混乱“想到小宴要从美丽公主的怀里爬起来迎接本少爷本少爷就会偷笑了。”

东墙人声鼎沸圣香喊得比地震都大声容隐眉头深蹙圣香被现之后不知是何打算?难道他真的要和李陵宴吃饭赌钱?虽说背负着则宁以命作抵的压力他还真不敢说圣香就不会当真和李陵宴吃饭赌钱……潜伏在庄内最高阁的建筑顶上他凝视着包围圣香的人群。

过了一会儿李陵宴果然满脸无可奈何地穿了身睡袍站在门口看着包围中得意洋洋的圣香似乎很无奈“你就不能白天从门口进来?”

圣香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能。”

李陵宴似乎在苦笑“你想怎样?”他居然表现得很无奈似乎圣香的出现和他的一言一行都让他很头痛。

“本少爷想要你的美丽公主。”圣香说“本少爷和你比赛吃饭如果你吃得比我少就把美丽公主送给我。”

李陵宴倒是有些意外圣香是为刘妓而来并不是为了他李陵宴圣香见状笑眯眯地补了一句:“本少爷不是大侠只有大侠才会降妖除魔本少爷只喜欢美丽公主。”

李陵宴凝视着他微笑“你是在说我是魔吗?”

圣香拉开脸皮吐舌头做鬼脸“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李陵宴眨了眨他清晰好看的眼睛想了想语气平静好听地说:“我有个条件你答应了我就把美丽公主送你。”

“什么条件?”圣香瞪眼“虽然说本少爷很喜欢美丽公主但是要本少爷自杀之类的条件本少爷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李陵宴微笑“我这条件公平得很你一听就知道。”

“什么条件?”圣香问。

李陵宴柔声道:“你想要刘妓先杀了我。”

圣香吓了一跳瞪眼问:“你爱她爱到愿意为她死?”

李陵宴摇头很愉快地微笑笑得很天真很好看甚至有股稚气“只要你杀了我刘妓就是你的。”

圣香凝视着他“我要是不肯呢?”

“一个月内你要是杀不了我我先杀刘妓再杀这庄里所有人——”李陵宴笑得很愉快就像在说一个好玩的游戏规则“好不好?”

那一刹那虽说数十人在场却如同撞见了鬼魅出行的夜晚寒风刮骨而过树木飘荡得每片叶子都似弥漫着妖气。圣香说“降妖除魔”李陵宴便是此刻活生生的“妖魔鬼怪”无论敌我人人都觉得惊悚骇然。

圣香对他露出大大的一个笑“好。”

容隐在高阁上听见眉头深蹙李陵宴想要玷污圣香的手他一早存着想死的心想逼圣香染血他想——毁掉圣香。

“那么从明天日出算起一个月后的日出时刻如果你先死了她便活着;如果我活到一个月后我杀她。”李陵宴柔声道“如果你们两个都不想死那就杀我吧。”他看了一眼圣香再看了一眼身后脸色苍白之极的刘妓又看了一眼容隐藏匿的方向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后突然极其自傲地振袖一负手仰天打了个哈欠“但即使以我李陵宴一己之力对付你们所有人留到最后的人只怕也未必是你们——”他以森冷的目光环视了众人一圈“只要是好人都有弱点你们都善良……想要无坚不摧、战无不胜必先杀己再杀人——”

李陵宴狂态已显心境已然失去平衡濒临疯狂的边界。圣香看着他的狂态目光渐渐变得很萧索。

小宴他——原本也许是一个好人、原本也许是一个圣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把自己一步一步逼到如此境地直到如今从心里到心外都变成了一个邪恶凶残的坏人?是为了什么……为了证明他自己的存在其实是有意义的想证明他是有用的是很强的?也许……是从来没有人觉得他其实很重要没有人认真地好好地爱过珍惜过他所以……渴求的东西永远得不到他不够坚强就变成了这样。

“小宴……”圣香的眼神真的很寂寞“是谁要求你一定要无坚不摧、战无不胜?”

李陵宴回身看着圣香他还没有回答人群里一个声音冷冰冰毫无感情地道:“我生的儿子自然天生无坚不摧、战无不胜无论是谁陵宴想杀就杀哪有那么多废话?”

圣香打了一个寒噤那是李夫人李陵宴的娘。

李陵宴无声地笑笑眼神很狂妄也很悲凉。冷琢玉以嫌恶的目光看着李夫人就像看见一条蛀虫。只听李陵宴慢慢地说:“来吧我想这一个月当是人间最耀眼的日子……你们能见证这一个月是很幸运的……”最后一句他是对他身后许多人说的竟然说得很平淡愉快。

然后他便走回他的庭院去了未再看圣香一眼。

冷琢玉忍不住抖“他在……干什么……究竟在想什么……”

“他在追求他人生里最灿烂的时刻在证明他活着的价值。”圣香慢慢地说“他的……夙、愿。”抬起头来他习惯地去看星空身边的人渐渐散去他没有露出怜悯的神色相反他很郑重。

李陵宴期待展现的生之灿烂他全部才华的一次辉煌岂是简简单单一个“死”所能承担的那么轻易……

他不轻视李陵宴的这种疯狂他尊敬这种尽情的绝舞只有他从心底敬重这一个月的价值他才能接下那也许是充满默契与感激的死亡之舞不管……那是为了谁的死亡……

小宴的生命里没有温情所以他只能这样、只能这样……

圣香并不可怜他李陵宴独立地背世行走不需要别人同情可怜。

回到客栈圣香说到与李陵宴定下的死亡之约玉崔嵬听着却似乎很羡慕支颌斜睇窗外周家庄的方向他柔声说陵宴真有勇气。容隐冷冷地道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死于这一个月之中姑射叹息说唐天书“化骨神功”练成玉崔嵬伤重就算四人硬闯周家庄也占不到上风。谈论了一会儿圣香喊他累了要睡觉于是众人早早熄灯休息。

躺在床上容隐没有合眼。

一个月这一个月李陵宴自然不会坐在周家庄里等着圣香去杀他必然有所行动。让容隐觉得不安的是李陵宴若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他有太多砝码。

受冷琢玉诱惑、乐山宝藏吸引的各派弟子潜伏未动万余士兵群龙无此刻皆在李陵宴掌握之中无论李陵宴想要如何只要他一声令下什么事都可能生——除非容隐有兵力与这万人军相持否则任何人无论有多好的才智多高的武功都只是第二个第三个屈指良。要如何稳住万人残军让李陵宴失去如此杀人重刀?

一是能让李陵宴失去对军队的控制二是一个月之中必须有另一支万人军!

可能吗?

容隐森然凝视着客栈简陋的屋梁他并非全无办法!

这一夜周家庄内也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李陵宴回庄之后命全庄上下整装、熄灭烛火在大堂待命。这烛火一熄过了片刻人人都觉在对方身上有某处闪耀着淡淡蓝光一顿饭时间之后众人骇然现上至唐天书、冷琢玉下至姜臣明旧部军中指挥人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带蓝光。

那是什么东西?

唐天书凝视着自己手掌之中的蓝光突然哈哈一笑“陵宴这不会是‘执手偕老’吧?”

李陵宴缓缓撩开帘幕出来眼神带了点佩服地看着唐天书“这是最好的‘执手偕老’。”

唐天书看着他颈上戴的钻石似的东西仰天大笑“陵宴唐天书跟你四年今天才彻底服你!我说过哪一日你抛了你家里老老小小的牵挂放开手脚你必是枭雄豪霸!此后天下定是你的!我一条命交与你了!”

冷琢玉脸色苍白她远没有唐天书潇洒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陵宴我一条命也交给你了……”

大厅中人人争先恐后地对李陵宴跪下纷纷争抢着大喊“对李大人效忠”、“誓死追随会主”三更时分周家庄内不仅成了个鬼窟还是成了个疯鬼窟。

李陵宴在众人的献忠之中含笑似乎心情很平静。

冷琢玉眼圈一热想哭却欲哭无泪。“执手偕老”江湖十大奇毒之它于人身并没有什么危害甚至能驻颜强身但是中毒者性命与施毒者息息相关施毒者一死中毒者便跟随而去宛若殉情所以称“执手偕老”。施毒者可以随时让某一个中毒之人死此毒作时骨骼寸断痛苦无比他也可以让中毒之人生赐以解药但此毒的解药只有施毒主人才能配制。她还年轻她还不想死但是……她更不想现在就死她必须保李陵宴不死。

这里人人都必须保李陵宴不死!

至此李陵宴牢牢掌握姜臣明和刘妓所有的一切。包括他原有的祭血会的一切都在他指掌控制之中不可颠覆。

接着他含笑出了第一道命令:汉军拔营当即化整为零移师北上一个月后集结华山南麓逃逸者死、迟到者死、泄密者死。

汉军指挥领命而去唐天书与冷琢玉心里清楚:洛水源出华山南麓李陵宴移师北上是要与那位日渐峥蝾的碧落宫少年一较——谁才是当今天下第一枭霸。他与圣香立下死亡之约而后选择对敌宛郁月旦看此时江湖谁才能真正独——霸——天——下——谁会在这一个月之中死?

谁才能在之后独霸天下?

李陵宴对冷琢玉出第二道命令:各派祭血会中人暗杀各派掌门凡敢动手主人赠以黄金千两!

冷琢玉咬唇誓一定做到。

然后李陵宴对唐天书下第三道命令:杀圣香、容隐二人!

唐天书领命。

李陵宴三令毕周家庄大堂之内落针可闻只听到阵阵寒风刮过窗缝出了鬼哭狼嚎一般凄厉可怖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圣香和容隐到达周家庄的时候周家庄人去楼空在一夜之间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只黑狗在院里饿得嗷嗷直叫。

李陵宴带走了刘妓如何在一个月之内找到他的行踪而后击败他、夺走刘妓?圣香问玉崔嵬如果他是李陵宴昨晚会怎么办?玉崔嵬想也不想说他会挑衅碧落宫以求倾城一战逐鹿中原。圣香叹了口气问从零陵到洛阳最快的路是哪一条。

“是哪一条我怎么知道?”玉崔嵬抿嘴笑斜眼看着地上喘气的黑狗“但说不定这些狗是知道的。”

圣香眼睛一亮开门放出那几只黑狗只见几只黑狗纷纷往县北跑去“这些狗认得主人的味道。”

李陵宴在这里数月这些黑狗早巳认了新主人。

跟踪黑狗到了河边李陵宴几人显然乘船而去圣香招呼岸边一艘快船靠岸正打算上船直追突然一怔:那快船里一个人清俊利落地撩开门帘出来却是唐天书。

“陵宴说你们三个时辰后当赶到此地”唐天书一笑拖着调子含糊地说“你们——快了半个时辰真不愧是他心中劲敌。”

容隐冷冷地道:“下船!”

他这两字命令让唐天书一怔一瞬间竟未醒悟他的意思顿了一顿才明白容隐竟喝令他下船让路他和圣吞一行要上船追击。一时间唐天书笑了起来觉得容隐此人颇有意思“我要是不下呢?”

容隐不愿与他废话“刷”的一袖如刀挥向唐天书颈项唐天书含笑挺立竟不避让。容隐一袖割到唐天书颈上他丝毫未伤陡然翻手一抓在容隐不身劲力爆衣裳鼓起把飞来的鹅卵石一一震落而后纵身而起往圣香身上扣去。

圣香的武功和练成“化骨神功”的唐天书比自然差之远矣但他逃命的本事天下第一见唐天书飞身扑来他转身就逃。容隐手中两块鹅卵石直击唐天书后脑只听“嗡”的一声唐天书硬受了那一击蓦然回过身来他清俊的容貌已变得狰狞可怖饱受重击之后脸颊浮肿十分可怕。容隐自不惧他怒目相向正在这一顿之间唐天书一声暴喝五指一张一握一招“妙手何处得文章”凌空摄物那劲力强劲之极一把扣住的是容隐的颈项!唐天书五指颤抖、抽搐、青筋暴起容隐猝不及防被他凌空抓住刹那之间他的颈骨“喀喀”作响颈上出现深深红痕顷刻之间便要被唐天书亲手掐死!

“容容!”姑射和圣香同时脱口惊呼。

姑射奔了上来以半截乌木琴疯狂地砸唐天书的头一下、两下、三下……乌木琴碎屑纷飞声声闷响。唐天书仰天大笑手指越扣越紧容隐虽是极力忍耐但嘴角也渐渐溢出了血丝脸色青紫。玉崔嵬见状作势欲起想要上前帮忙突然喉头一腥他肩伤、内伤同时作竟吐出了一口紫血来。圣香情急拼命撕下一片衣服猛地捂住唐天书的鼻子、嘴巴姑射大叫一声丢下乌木琴来帮忙唐天书全力运功难以反抗只是拼命挣扎圣香和姑射合力堵住唐天书的口鼻不让他呼吸换气。唐天书挣扎之余拼命运功欲杀容隐但容隐本身功力并非泛泛饶是他全力以赴也不过胜过容隐一分!如此僵持着看谁先窒息谁就先死谁多忍一口气谁就活命——足足挣扎了一炷香时间之后唐天书双目翻白昏了过去手中劲力失去容隐陡然深深吸了口气脸色苍白之极地看着唐天书昏厥的身体——方才的僵持已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早巳出了常人致死的时间。

姑射扑了过来全身颤抖地抱着容隐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圣香软倒坐在唐天书昏厥的身体旁不住喘气也是脸色苍白却还能笑“容容……你还……好……吗……”

容隐摇了摇头肃然看着唐天书翻白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道:“他与死人争执岂能得胜。”

姑射闻言径直抬头吻上容隐的唇她的男人曾为国家殚精竭虑而死……那是一段不堪回的往事她不要再听再回忆失去容隐的日子无论眼前这个人是活死人还是真活人她都要守着他一辈子永不言弃。

圣香看着他们夫妻拥吻咳嗽了一声转头看玉崔嵬“大玉你的伤怎么样?”

玉崔嵬含笑看着容隐夫妻亲热“死不了。”

“这人武功恐怖得很千万不能让他醒过来继续追杀我们。”圣香还在喘气指了指唐天书“你有没有绳子……”他一句话说到一半只见玉崔嵬运掌如刀“啪”的一记击在唐天书前胸圣香一呆只见玉崔嵬劈了一掌还不够“啪啪啪啪”连劈四掌唐天书的皮肉虽然没有受伤但已清晰地听到胸骨碎裂的声音“你杀了他……”

玉崔嵬收掌这四掌全力以赴他也额上见汗柔声道:“此人非杀不可。”

圣香笑了笑。

玉崔嵬过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你放心以他‘化骨神功’在我这四掌未必杀得了他。”

圣香还是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杀容容也会杀的。”

玉崔嵬柔声道:“你心好不想见人死我明白。”

圣香做了个鬼脸“上船吧容容老夫老妻肉麻得很我们追人要紧。”说着一跃上船先进了船舱。

姑射过来点了玉崔嵬肩伤附近几处穴道上了伤药容隐不理地上生死不明的唐天书也转身上了船。

他们上船立即摇桨前行几个人都不善行船但幸好水势平稳风向恰好往北快船摇晃了一阵还是顺利北上。

碧落宫。

宛郁月旦正面对着一株奇异的药草那药草一叶一茎色泽碧绿如玉一朵白花微微鼓起一个孕育果实的花房。他自然看不清那花只是坐在那里已经坐了很久了。

这几曰他忙完宫里的事务之后常常一个人坐在这里面对这株传说能起死回生的神药“帝麻”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一日何晓秋闯了进去想看他到底在干什么结果在种植“帝麻”的房里看到了一样东西让碧落宫这几日都陷入了一种极度诡异的气氛中。

她看到了一副寒玉棺棺里是一个女人的尸体。

杨小重。

被宛郁月旦拔剑杀死的杨小重。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宛郁月旦把杨小重的尸体藏了起来存放在寒玉棺中何晓秋将此事一说出口碧落宫人人变色都在猜测:难道少宫主得“帝麻”不是为了未婚妻重病而是为了救活已死了一年之久的杨小重?

“帝麻”的“麻贤”传说能起死回生但那毕竟是传说更多大夫相信“帝麻”能治多种重症功效显著但并不能治死人。但宛郁月旦将杨小重之尸身放置在“帝麻”之旁如果不是想将她救活那是为了什么?

杨小重、闻人暖宛郁月旦想救的究竟是谁?

这几日碧落宫内议论纷纷人心浮动都在猜测宛郁月旦究竟在想些什么。

闻人暖听说这件事后也很惊讶她却有另一种想法:是不是月旦对于杨小重之死终究负疚在心所以想要把她救活作为一种解脱?但宛郁月旦真的至今对那一拔剑耿耿于怀?她觉得月旦不会他是可以痛苦一辈子但绝不后悔的男人绝不优柔懦弱。

但究竟是不是、宛郁月旦究竟怎么想谁又知道呢?

但他这一次诡异的行事却让碧落宫陷入了一种迷茫的气氛之中给了李双鲤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她本不是个擅长隐匿与作伪的女人但或者是她确是太单纯了碧落宫中众人最多对她厌而远之却很少有人想到她敢去放人。而李双鲤虽说武艺不佳却有一份出乎常人的耐心与韧性。她是个不聪明的女人这或者是她的优点。

唐天书与冷琢玉已经先后来过碧落宫给予她巨细无遗的计划教她如何在碧落宫严密的防守之下救人。而后唐天书与冷琢玉毕竟不能在碧落宫中多留被李陵宴先后招回李双鲤却牢记唐天书的种种计划终于在何晓秋现宛郁月旦在花房藏匿杨小重尸体的第三天她等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机会。

这天碧落宫太清村起了一阵争执她没有听见宛郁月旦的声音似乎是闻人暖的娘亲肖雅凤和杨小重的师傅林忠义吵了起来肖雅凤怒斥林忠义与杨中修怂恿宫主以灵药救活叛徒杨小重罔顾她女儿性命是拿活人的命给死人抵。林忠义气得胡须倒立直说绝无此事又骂肖雅凤诋毁他与杨护法对碧落宫的忠心。肖雅凤拉了林忠义找宛郁月旦评理一路之上从是否“怂恿”一直纠缠争吵到了杨小重媚惑宛郁月旦、勾结外人暗杀老宫主本就罪该万死。如此林忠义终于勃然大怒两人动起手来两派弟子纷纷搅入此事片刻之后便演变成了一场救杨还是救暖的派系之争。

李双鲤这日走近碧落宫囚禁敌人的石牢只见看守石牢的几位碧落宫子弟都心神不定见她过来都在追问前面究竟生何事。她茫然说似乎是闻人夫人和林护法打起来了好像还有人受了伤。一句话没说完只见看守的四位弟子脸色大变前边突然响起一声惨叫四位弟子不约而同奔出石牢往前厅赶去把李双鲤一人丢在石牢前。

原来这四名弟子都是林忠义的徒弟里面还有一人是林忠义的侄儿师傅有难弟子岂能不急?李双鲤茫然看着空无守卫的石牢才现自己已经摆脱了原本难以逾越的障碍顺利到了碧落宫重地之中。走进石牢那里面灯火通明一间间牢房深在地下她一直走到第九间才看见有人在里面。那人身材修伟面貌冷峻正是祭血会悲月使。李双鲤招呼了一声“悲月哥”悲月转过身来常年冷漠的脸上也露出惊愕之色不知她是如何进来的。只见李双鲤从怀里拔出一柄短刀那是唐天书乐山宝库里极出名的“犀渔刀”对斩金断玉避火防水十分有效。在“犀渔刀”下碧落宫精钢铁牢被切掉了几根铁杆悲月脱身而出脱身之后仍不相信自己竟被李双鲤所救。悲月一脱身片刻之后李侍御也顺利脱身而出此时李双鲤才觉自己做了难以想象的大事吓得脸色苍白如果让宛郁月旦知道她放走她大哥和悲月实在不知宛郁月旦会怎样对她。木已成舟别无选择她虽然不愿却被悲月、李侍御一同携走出牢之时李侍御杀死碧落宫两位回来守卫的弟子自碧落宫中消失无形。

而前边一声惨叫却是肖雅凤一位弟子受伤。宛郁月旦闻讯赶来两边终于住手问清楚了究竟何事之后宛郁月旦却默然了。肖雅凤爱女之心难平指着宛郁月旦的鼻子厉声问他究竟是否有心迎娶闻人暖那株“帝麻”究竟想要救谁。另一边赶来的杨中修却给宛郁月旦跪下说杨小重罪无可恕但请宛郁月旦看在小重爱他至深的分上救小重一命。宛郁月旦尚未回答后边石牢响起紧急哨声急报石牢守卫被杀悲月、李侍御和李双鲤不知去向!

宛郁月旦自继任碧落宫宫主以来第一次遇到了所谓“内忧外患”的局面听闻李侍御、悲月脱狱之后他先是一怔而后急令碧落宫自此时开始紧急追击而后全宫戒备李侍御与悲月使一旦走脱碧落宫面临之危机可以想象。但肖雅凤依然指着他的鼻子以长辈的口吻喝问:“你说你究竟把我女儿当什么东西?有没有心要她活命?”

一面是碧落宫宫众不听号令一面是宫里前辈撕破脸皮此时闻人暖、何晓秋都从自己屋里赶了过来听到母亲言词刻薄闻人暖“啊”了一声“娘你在说什么……”一句话被宛郁月旦打断只听他说:“我想阿暖、重姐两个都救。”

这句话说出来闹哄哄的宫众顿时都静了肖雅凤保持着张口结舌的表情“那……怎么可能……”

宛郁月旦眼角舒服好看的褶皱微微向上张起“为什么‘不可能’?”他慢慢地说“闻人姑姑我不喜欢选择。”

林忠义和肖雅凤面面相觑虽然满怀疑窦却已消了火气。宛郁月旦自然很少说出没把握的话但是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救活了闻人暖与杨小重那……到底……他是要娶哪一个呢?

“全宫戒备。”宛郁月旦不再提“帝麻”的事转了个半身“姜臣明、屈指良已死李侍御和悲月使逃脱李陵宴犹如脱困之兽本宫必是他第二个眼中之钉。全宫戒备之后合追踪屈指良主人力避其锋芒全宫南下广济渠板渚一地。”

“板渚?”林忠义茫然“为何我宫要南下板渚?”

宛郁月旦回身看他的眼神温和柔弱突然慢慢说起一段不相干的事:“隋开皇四年始建漕运名广通又名富民。炀帝大业元年至六年又复建通济渠通济渠唐时改名广济共分两段西段起引古谷、洛水由洛水入黄河东段起板渚引黄河水东行汴水故道下淮河。”

满宫上下听着宛郁月旦说古面面相觑彼此之间都是满脸迷惑。闻人暖轻轻一叹听着他继续说下去:“本宫地处洛水源头背靠华山如有人来犯一定走水道。”顿了一顿宛郁月旦慢慢地说“李陵宴本在东南之地要挑衅碧落宫势必挥师北上走湘赣水路上洞庭入长江然后转运河。”他眼眸微抬“转运河要到洛水应从淮河入广济东段上黄河要上黄河必走板渚。”

林忠义脑子尚未转过来肖雅凤已是连连点头“李侍御、李双鲤几人要与李陵宴会合也必定走这条路。”

“挡贼自是离家越远越好但太远又是疲军。板渚地势各位都很熟悉既然是入洛必经之地碧落宫若不能在板渚截住李陵宴后果……”宛郁月旦说得很轻语调有点奇异并不凄凉却有一股血腥的柔和“便是你我好自为之了……”

“宫主!”人群中突然有一人听得义愤不平喝道“我等绝不让李陵宴踏过板渚一步!誓死决战板渚!”

“为碧落宫存亡我等甘为马前之卒死而无憾!”

“宫主我们过河吧!”

“过河吧!”

突然之间碧落宫年轻一辈热血沸腾挥臂呼喝皆呼“过河”倾宫移师黄河对岸“板渚”之地与李陵宴一决生死!

闻人暖看着人群簇拥里宛若神明的宛郁月旦见他往她看来微微一笑。她心下却很苦涩:月旦化干戈为锐气把刚才几乎分崩离析的状态凝聚得这么好他越来越像一个“宫主”了一旦板渚战胜毫无疑问——宛郁月旦会成为真正的“江湖霸主”他会独——霸——天——下——但那个温柔体贴的宛郁月旦呢?那个小时候躺在草丛里睡觉跟着她采花钓鱼养鸡养鸭的温柔孩子呢?就此——消失不见了?她觉得很凄凉但宛郁月旦对她展颜一笑踏上一层台阶振袖一喝:“过河!”

台阶下轰然口向应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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