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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奇变惊心 掌门遇害 幽岩被困 姹女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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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佯作大吃一惊说道:“什么齐勒铭没有死吗?你不是说他已经伤在你们武当五老剑下的?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从悬崖上跌下江中怎能还活着呢?”玉虚子道:“十多年来我也一直以为他是必死无疑了的。但最近得到的消息却是不能不令我有了思疑。”
楚天舒道:“有人见过他么?”

王虚子道:“不错是有人见过一个可能是他的人。”

楚天舒道:“可能是他这是什么意思?”

玉虚子道:“这位见过那个可疑人物的朋友对他的武功甚为熟悉但因相貌不同故此还不敢断定是他。”

“事情是这样:京师第一大镖局叫做震远镖局震远镖局的总镖头是汤怀远汤怀远有个弟弟叫汤怀义汤怀义最近交了一个朋友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但这人的武功却是极为高强我那位朋友见他偶然露过一鳞半爪好像是齐家的武功。”

楚天舒道:“你这位朋友和齐勒铭本来是相识的吧?”

玉虚子道:“岂只相识还吃过他的亏的。但据这位朋友说那人的相貌和齐勒铭不同脸上也没伤痕。不过非但武功相似神态和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也和齐勒铭生前一样。”

楚天舒道:“那人的武功只不过稍露一鳞半爪既然相貌不同那就不是他了。”

玉虚子道:“不相貌是可以用改容易貌之术完全改变了本来面目的。但武功的神髓无论怎样掩饰落在大行家的眼中却还是可以看得出它的根源!

“我们武当五老杀不了齐勒铭齐勒铭若果‘重生’必然要来杀我们武当五老。纵然有干分之一可能我们也不能不提心吊胆了。

“因此我们必须查明齐勒铭是死是活在未查明之前我是宁可信其有的!

“老弟如今你该懂得我是为何要捉拿那个妖妇了吧为的就是要从她的口中得到确实消息。她是齐勒铭的情妇齐勒铭若还活着她一定知道。唉但可惜——”

楚天舒大感尴尬只好道歉:“都是我的不好!坏了道长大事。”

玉虑子道:“事情已经过去你也不必自咎了如今我们只能从第二条线索着手追查这第二条线索就是齐勒铭的父亲。”

说至此处玉虚子苦笑道:“但齐老头儿和那妖妇可是不能同日而语我可以抓住那妖妇逼问她的口供齐老头儿的武功却是号称天下第一。纵然未必真是天下第一我也惹他不起。”

“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华山就是想清华山派的朋友相肋的。据我所知华山派的掌门天权道人和长老之一的天游道人与齐燕然都曾有过来往。我也并不是要他们出手去对付齐燕然只是想请他们仗义执言请齐燕然不要袒护逆子。假如他的儿子已经回家希望他交出来。”

楚天舒道:“你以为齐燕然肯答应么?他似乎只有这一个儿子。”

玉虚子道:“不错他只有一个儿子他的儿子伤在我们武当五老的剑下他没有向我们报复已经算是难得了。要他把儿子交出来他多半是不肯的。

“不过他纵然不肯我们已是尽了礼数了。这叫做先礼后兵只要他不阻拦我们武当派对付齐勒铭相信还可以对付得了。我们甚至作了最坏的打算必要时我们准备邀请少林、峨嵋、青城、华山、嵩山和我们武当派的掌门人六大门派联合行动与齐家父子周旋假如齐老头儿蛮不讲理硬要庇护他的儿子的话。”

楚天舒心里想道:“你这算盘也未免打得太过如意了兹事体大六大门派这一关你就先通不过。”故意问道:“华山派的掌门答应了替道长去做说客没有?”

玉虚子叹口气道:“你不见我一个人下山吗?假如他们已经答应我也用不着追捕那妖妇了。

“天蟒道人本来是我的至交可惜他正在坐关不能见客。掌门天权道长胆小他连到齐家去打听消息都不愿意。

“不过我也没想到有这么凑巧的事一下山就碰见那个妖妇;走了那个妖妇又碰上你。第一条线索虽抓不着第二条线也落了空但三条线索又给我现了!”

楚天舒苦笑道:“道长把我当第三条线索么?可惜我这条线索丝毫也派不上用场。”

玉虑子道:“你刚从齐家出来听你的口气虽然似乎未见过齐勒铭但多少也知道一些消息吧?比如说齐老头儿有没有和他的孙女提及她父亲尚在人间?”

楚天舒道:“我不知道他们祖孙之间是否谈过此事但齐姑娘却是从来没有和我谈及她的父亲。”

原来楚天舒不愿意把齐勒铭尚在人间的确实消息说给玉虚子知道他是另有打算的。

不错齐勒铭是他父亲的仇人甚至齐燕然也担心儿子会去暗杀他的父亲但他还是希望这段冤仇能够化解。

那日他假装昏迷未醒偷听了齐燕然和丁勃的谈话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一切不错他的父亲和他的继母相爱在前他的继母又是在受了齐勒铭的残暴虐待而且是在后来以为齐勒铭死了之后才改嫁他的父亲的他的父亲和继母都没有错但齐勒铭因为得不到妻子的爱而生恨似乎也是值得原谅之处。

他也不知道暗算他的那个人是否齐勒铭不过即使是齐勒铭吧他也不想记恨了。因为齐勒铭虽然要把他置于死地(不知什么缘故或许是一种神秘的感觉吧他总是觉得凶手似乎不会是齐勒铭。)但救了他的性命的却是齐勒铭的父亲。

何况他和齐漱玉也算得是交情非同泛泛的朋友呢!

从齐燕然和丁勃的谈话之中他也深深感觉得到齐燕然口口声声痛骂他这不肖的儿子但内心其实是深爱儿子的齐燕然要丁勃赶往扬州去阻止儿子闯出更大的祸固然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他的父亲但另一方面也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他感齐燕然之恩倘若他帮别人杀了齐燕然的儿子岂非以怨报德?

他想:“即使玉虚子的计划能够令得齐勒铭再死一次但也不知有多少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丧生了!那些无辜送命的人可未必有齐勒铭那样好的运气复活!”

因此他决定守口如瓶绝不透露有关齐勒铭生死之谜的秘密。

玉虚子好生失望说道:“你再仔细想想齐家的人可曾透露过任何有关他们这位大少爷的口风不一定要直接说出他的名字

楚大舒摇了摇头玉虚子默然半晌说道:“不错齐燕然和丁勃都是老狐狸不会随便对外人露出口风的。楚贤侄齐老头儿对你好不好?”

楚天舒道:“我比他晚两辈他对我就像一般的长辈对小辈一样说不上特别好也没特别坏。”

玉虚子自言自语:“这倒有点奇怪了晤说不定他尚未知道。”

楚天舒道:“知道什么?”

玉虚子道:“齐勒铭不但是我们武当派的仇人也是令尊的仇人你知道么?”

楚天舒佯作吃惊道:“真的吗?家父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有这么一个对头他是因何与家父结仇的?”

玉虑子道:“我也不知道。消息是我那位和汤怀义有交情的朋友透露的据说汤怀义那位新相识对令尊似乎含恨甚深有一次有人谈起令尊是江南第一大侠他在一旁连连冷笑如果这个人是齐勒铭的话对令尊必将大大不利。”

楚天舒放下心上一块石头:“原来他知道只是这么多。”

“道长既然怀疑那个人为什么不亲自上京同汤总镖头打探。就算要冒点风险也胜于去齐家找寻线索了。”

玉虚子道:“贤侄你有所不知我们武当派有条门规一不许做官二不许做镖师。我身为长老更应该做弟子的模范甚至要避免和这两种人来往的。”其实真正的原因他还未说出来他是害怕在京师碰上齐勒铭。若然五老一齐上京又有打草惊蛇之虑。

楚天舒给他缠得已是有点不耐烦了心里想道:“我姑且敷衍他吧做不做在我。”于是说道:“多谢教导晚辈这就赶往京师告辞了。”

正要下山忽听得钟声当当从山顶传来震得耳鼓嗡嗡地作响楚天舒仰望山峰雪封雾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那么远的地方敲钟这里都听得见而且钟声敲得甚急不像是一般庙宇做法事的钟声。

玉虚子“咦”了一声说道:“楚贤侄你且慢下山!”

楚大舒道:“道长还有什么吩咐?”

玉虚子道:“你听见钟声没有?”

楚天舒道:“这么响亮的钟声聋子也听得见了。”

玉虚子道:“你听钟声敲得甚急你知道这是什么钟声吗?”

楚天舒道:“正要向道长请教。”

玉虚子道:“这是华山派召集门人的钟声此钟安放在山顶的凌虚阁上重五千四百斤一敲起来声闻十里。不是有大事生不会敲的!”

楚天舒道:“那又怎样?”

玉虚子道:“就因为华山派正有大事生但却不知究竟生何事。此事倘若只是他们内部的事情那还罢了;倘若是因外人潜入做出不利于华山派的事情你这个时候下山岂不要惹起华山派弟子怀疑?”

楚天舒虽然有点讨厌玉虚子但想:“他说的这番话倒是深通人情世故之言。”便停下脚步说道:“华山派名列六大门派之一门下弟子没有一千少说也有数百吧。有什么外人敢到华山撤野?”

玉虚子道:“那也说不定啊。比如说咱们刚才碰上的那个妖妇银狐不就是与华山派全无关系的外人吗?”他沉吟片刻继续说道:“那妖妇怎的会在华山出现真是令人莫名其妙。但她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嗯莫非她还有同党给华山派的弟子现了?”

楚天舒笑道:“道长不会怀疑我是那妖妇的同党了吧?”

玉虑子笑道:“咱们早已说得清清楚楚我当然不会再怀疑老弟了。但华山派的弟子却未必会相信你的说话所以目前最好还是跟着我为妙让我做你的保镖吧。”

他一面说一面向山上走楚天舒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他走。

钟声已经停止了却见有几道蓝色的火焰从正中的太华峰上升起射向四方。玉虚子道:“看情形似乎当真来了外敌华山派的弟子正在分头搜索。华山派的中枢景阳宫就是在太华峰上的。”

楚天舒道:“道长是要回景阳宫吗?”

玉虚子道:“我刚刚拜访过华山派的掌门天权道长华山派出了事情我不能不回去看看即使用不若我替他们效劳我以武当派长老的身份也应该对他们表示关心的。”

楚天舒道:“我和华山派的道、俗两家弟子却是一个都不认识我只是一个无名小辈也够不上和他们攀交情。”

五虚子一皱眉头说道:“你又来了你和他们纵然没有交情令尊的大名他们是不会不知道的。这样吧你和我上山去要是碰见华山派的弟子弄清楚是生什么事情之后那时你要下山就任由你了。”楚天舒苦笑道:“我要避免嫌疑也只好倚仗道长你做保镖了。”

两人加快脚步走了一会只见前面一片峭壁危崖刻着“回心石”三个大字。

悬崖陡壁挂着一条细长的铁链少说也有十数丈长锈色斑烂随风摇晃令人心神不定。再看壁上前人题字左边刻着“当思父母”右边刻着“勇猛精进”。楚天舒道:“这两句话互相矛盾到了隆峻的地方若然想起父母有道是孝子不立危墙之下哪里还能勇猛精进冒险攀登。”

五虚子道:“两壁题字是两个完全不同身份的人写的。”

楚天舒道:“右边那‘勇猛精进’四字铁划银钩锋芒由露剑法中似乎隐隐含有武功。”

玉虚子道:“贤侄眼力不差这四个字是华山派创派祖师千仞道长写的。他利用这悬崖峭壁训练弟子的轻功故此鼓励弟子必须勇猛精进。”

楚天舒道:“不过华山派的弟子大概很少从这里上下吧?”

玉虚子道:“不错轻功能够练到飞渡悬崖的弟子毕竟不多。学武的人大都有点好胜心理轻功较差的弟子若是抓着铁链笨手笨脚的攀登恐给同门所笑不过这里却是登山的捷径。”

楚天舒道:“左边那‘当思父母’四字和回心石的题名书法一样。圆润厚重四平八正一笔不苟恐怕是个食古不化的读书人写的吧?”

玉虚子哈哈笑道:“你说对了一半读书人是不错的但你说他食古不化恐怕我不知有多少读书人要骂你对前贤不敬。”

楚天舒道:“哦是哪位前贤写的?”

玉虚子道:“是唐代大儒大名鼎鼎的文起八代之的韩文公韩愈写的。说起来有段故事据说韩文公上了苍龙岭不敢下来急得痛哭一场连书本子都扔掉了。苍龙岭上还有个‘韩愈投书处’的古迹呢!此事或许是后人附会的不过他回去之后写了‘回心石’和‘当思父母’两幅字用重金请高手匠人刻上这事却是真的。他是要游人到了此处就回心转意到此为止。”

楚天舒心里想道:“韩文公崇儒辟佛称为大儒是可以当之无愧的。不过孔孟之道亦非天经地义说他食古不化也不见得就是对他不敬。”但无心与玉虚子辩论说道:“咱们已经到了回心石下那么咱们是应该回心转意呢还是继续登山?”

玉虚子笑道:“咱们又不是孔夫子的门徒我正是因为这里是登山捷径才和你走这条路的。”

楚天舒道:“晚辈可不知有没有这个本领。”

玉虚子道:“贤侄家学渊源轻功想必也是好的。不必客气?请先上吧。”

楚天舒知道他的心意说道:“好!那就让我先试一试吧要是跌下来也有道长接住。”

说罢手握铁链打秋千似的荡了几荡越荡越高陡然放开铁链即趁荡漾之势飞身直上半空中说道:“班门弄斧道长莫要见笑!”

玉虚子吃了一惊赞道:“好俊的轻功!”

“好俊的轻功!”回心石上也有人失声叫!但这个人却不是称赞他的楚天舒脚尖刚刚着地那个人唰的一剑就刺过来了。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到华山撒野?给我躺下!”是个道士。

这一剑来得凌厉之极楚天舒心中有气:“你还未知道我是什么人就要我躺下也未免太霸道了!”明知是华山派的道家弟子但一来是心中有气二来立足未稳要抵挡这样凌厉的攻势也非得狠狠的反击不行。楚天舒骈指如戟脚步一个跟跄似乎是站立不稳向前倾倒其实却是以绝妙的身法欺身进逼以指代笔点向对方胸口的要穴。

那道人吃了一惊百忙中一个回身拗步剑锋斜指避开楚天舒的强攻仍然指向楚天舒的咽喉。他第一招是刺穴的剑法第二招己是杀手绝招更加厉害了。

说时迟那时快楚天舒已是拿起了判官笔与此同时另一个道士也扑上来了。叫道:“师弟留活口!”他后先至出剑更快一招之间遍袭楚天舒的带脉六穴。

楚天舒叫道:“你们怎可不分青红皂白的请听我说……”话犹未了那两个道士已是左右夹攻把楚天舒逼得透不过气来哪里能分神说话。

原来这两个道长正是华山派掌门人天权道人的得意弟子一个道号涵虚一个道号涵谷。最先和楚天舒动手的涵谷性情较为暴躁他正在为着本门生的惨变满腔悲愤是以一见有个陌生人出现而且这个陌生人的身手又是如此不凡不禁就把楚天舒当作了敌人了不过他第一招也还不是要取楚天舒性命的但一交手就几乎吃亏这才了狠。

此时他已遵从师兄劝告恢复使用刺穴剑法刺穴剑法虽然不是致命的剑法楚天舒却也不能任由他们刺着穴道只好用力抵挡涵虚、涵谷双剑合壁配合极佳迅即把楚天舒笼罩在他们的剑势之下。

楚天舒双笔口立挡开涵虚的一招六式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他缓过口气正想说话涵谷的剑招又到。他的剑法不及师兄精妙但更为狠辣。这种重手法刺穴虽然不至毙命给刺着穴道元气亦将大伤。楚天舒无法分辨心头火起只好与他对攻。

涵谷一面连狠招一面喝道:“我才没功夫听你的假话呢待拿下了你不怕你不说实话!”

楚天舒哼一声心里想道:“华山派的刺穴剑法虽然精妙却也未必胜得过我的家传笔法凭你们两个牛鼻子臭道士就想把我拿下?”心头火起几乎忍不住就要施展惊神笔法的绝招还击但终于还是忍住了。“玉虚子一上来事情就会明白。我暂且让你们几分。”

楚天舒沉着应付拆了几招此时方始看清楚周围环境只见这块“回心石”上光溜溜的草木不生横空伸出形状狭长好像空中横架的石梁还有两个剑已出鞘的汉子在一旁虎视眈眈似乎正在准备向他进击。

涵虚说道:“白师弟、薛师弟你们赶快到崖边埋伏提防这小子还有党羽这小子跑不掉的用不着你们出手。”

话犹未了那两个汉子正在向着悬崖走去也还未到彼端玉虚子已经上来了。

王虚子一上来便即叫道:“住手都是自己人。”

可是那两个汉子并没有住手他们见玉虚子来势急劲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无暇打话立即双剑齐出。

玉虚子眉头一皱喝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这两个汉子仍然进攻齐声喝道:“谁知道……”话未说完陡然只觉虎口一麻玉虚子的拂尘轻轻一拂同一时间拂着了这两个人的寸关尺脉。

同一时间楚天舒这边的战况也有变化。

那两个汉子未停手和楚天舒拼斗的这两个道士先罢手了。

原来楚天舒见那两个汉子伏击玉虚子他的期望落了空。无暇思索登时便即施展惊神笔法的绝招反攻。双笔交叉穿插左点涵虚胁下的“期门穴”有点涵谷时端的“曲池穴”。

但招数一楚天舒也觉了涵虚是正准备跃出***的。

幸亏他觉得早悬崖勒马涵谷这才不至于吃了大亏。不过由于他出招极急临急煞势也还是不能煞住的。

涵虚正在跃起百忙中一剑横披楚天舒点向他的那支判官笔去势略缓给他挡开了。

涵谷却是正扑上来只听得“嗤”的一声胸口的衣裳给戳破了一个小孔。幸亏楚天舒在这刹那之间硬生生的收回几分真力而且立即倒纵这才没有把涵谷的胸口洞穿。

涵谷呆了一呆他的师兄涵虚已是在喝道:“师弟不可无礼这位道长是武当派的玉虚道长。”

要知涵虚的武学造谓不在楚天舒之下楚天舒能够察觉他已消了敌意他当然也能够察觉楚天舒是手下留情。他一见涵谷没有受伤就放心去喝止另两个师弟了。

那两个汉子话犹未了只觉虎口一麻不约而同的长剑脱手。

眼看两柄长剑即将落地玉虚子拂尘一卷把剑卷了起来剑柄向外送到这两个人手中微笑说道:“得罪了。两位可是天梧道长的门下?”

学武的人大都是讲究“宁死不辱”的对保持体面极为重视。兵刃给人打落那是大失面子的事。纵然输给长辈不敢作胸中的芥蒂亦是难消。玉虚子就是因为知道这个禁忌故此替他们挽回颜面的。他出手快如闪电旁观的人但见剑光飘闪三条人影一合即分若不是站在他们的身边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汉子的长剑曾经脱手了。

这两个汉子又是吃惊又是感激心里想道:“武当五老果然名不虚传只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师承。”原来华山派和掌门同一辈份的道俗两家在内共有五人五个人的武功各有特点但其中差别极为微妙不是华山派的弟子很难看得出来。

两个汉子躬身笑道:“弟子白仁甫弟子薛仁豪家师正是法讳天梧请恕晚辈无知冒犯。”

玉虚子笑道:“上次我到华山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如今我已非复当年亦非本来面目了。也难怪你们认不得。”说话之间涵虚涵谷已是上来施礼。

原来涵虑、涵谷二人因为是掌门人天权道人的得意弟子玉虚子这次来拜访他们师父的时候他们是曾经随侍在侧的。

华山派有八百多名弟子各有职司。玉虚子这次来访华山当然不可能每个弟子都见到他这两个天梧道人的俗家弟子当时正在后山采药就是未曾见到他的。

玉虚子正要向他们问涵谷道人却先向楚天舒问了。

他双眼紧紧盯着楚天舒手中的长剑也还未曾入鞘冷冷说道:“这位大英雄是……”他吃了楚天舒的一点小亏胸中怒气未消。

玉虚子哈哈一笑便即代答:“说出来你们一定知道他是江南武林第一家扬州大侠楚劲松的公子。”

楚天舒道:“小弟楚天舒道才多有失礼请两位道兄恕罪。”

涵虚说道:“这是我们误会与楚兄无关。应该是我们向楚兄陪罪。”

涵谷却说:“请问楚少侠怎的会在此地?是代表令尊有事而来的还是你自己游山水的呢?”

楚天舒道:“小弟是偶然过华山碰见玉虚子道长。”

涵谷说道:“哦这可真是巧事了。不过请恕我冒昧多问请问楚少侠是在山下碰见玉虚道长的还是在山上碰见的?当时楚少侠是否已经听见钟声?”要知玉虚子是刚在两个时辰之前向天权道人告辞且又由涵虚、涵谷二人将他送出道观的。如今玉虚子又已返回“回心石”计算路程玉虚子不会是在山下碰见楚天舒。(他们不知道玉虚子在山腰就施展轻功追赶狠狐穆娟娟。不过事实上玉虚子也还未曾追到山下楚天舒就上来了。)

他这一问意思甚为明显倘若楚天舒早已上山那就有嫌疑了。

涵虚忙道:“师弟难得楚大侠的公子光临咱们不可失礼。”

玉虚子也有点不高兴了说道:“我和楚少侠是巧遇但此事说来话长待我见了令师再向他禀告吧。我听你们的钟声敲得甚急请你们先告诉我是否生什么事情?”弦外之音此事不仅是“说来话长”而且是他们还没资格与闻的涵谷也觉得自己向楚天舒咄咄逼问过份了些就不言语了。

涵虚泣然说道:“多谢道长关心只是道长再也不能见到家师了。”

玉虚子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你你说什么?我刚与令师分手难难道……”

涵虚声调低沉一个字一个字的从舌尖吐出来:“家师不幸已登仙界。”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的噩耗玉虚子做梦也想不到的噩耗。

钟声敲得这么急他早已料到是有意外的大事生也早已料到是凶多吉少的了。但没料到消息之坏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呆了片刻猛地叫起来道:“这怎么会怎样么会!令师与我谈话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

涵虚拭泪说道:“家师是有点死得不明不白!”

这句话的意思等于证实了他的师父是死于非命!

他的师父可不是一般人是一大门派的掌门人!

楚天舒心里想道:“怪不得他们要鸣钟召集所有门人掌门死于非命第一件紧要的事当然是追查凶手了。好在我没有下山否则这嫌疑只怕是更重了。”

玉虚子哑着声音说道:“是给人害死的么?”

涵虚说道:“死因尚未明了但多半是给人暗算的了故此由二师伯暂且主持大局分派弟子四面追查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物。”

涵谷忽地插嘴说道:“很少人从这条路上山的倘若在这条路上现陌生外面人此人武功定非泛泛也就更加可疑了楚少侠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我只想知道你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现可疑的人物。”

楚天舒心头有气想道:“银狐穆娟娟被我放走一事他们始终会知道的不如由我先说出来要是他们不相信我那也只好任由他们。”

玉虚子却已抢在他的前头说了:“有。不过是我先现的。”

涵谷问道:“是怎样的人?”

玉虚子道:“是个女子我已经知道她是穆家姐妹妖狐中的妹妹——银狐穆娟娟。”

涵虚吃了一惊说道:“银狐穆娟娟听说她是善于使用喂毒暗器的高手。”

玉虚子道:“她另外还有一个身份是齐勒铭的姘头。而且据我所知、齐勒铭似乎还没有死!”

涵虚、涵谷同声问道:“齐勒铭?他不是你们武当派的仇人吗?”

玉虚子道:“不仅是武当派的仇人也是楚少侠令尊的仇人!”

他把楚天舒的父亲和武当派拉在一起楚天舒当然是懂得他的用心的。那是为他开脱嫌疑。

涵谷问道:“那妖妇呢?”弦外之音似乎颇为奇怪玉虚子为何不把妖妇拿下。

玉虚子道:“我本来不能放过她的但可惜追不上她。”

涵谷诧道:“那妖妇的轻功竟然胜得过道长吗?”

玉虚子道:“她放出毒雾连累刚刚和我碰上的楚少侠几乎中毒。我虽然不至于中毒但毒雾一散也就失去了她的踪影了。”

楚天舒颇觉过意不去心里想道:“他为了令我免受嫌疑竟然不惜说谎。我讨厌他实是不该。”

玉虚子接着说道:“对啦涵虚令师精于歧黄之道(学医)你是得到令师这方面真传的。你替楚少侠把一把脉看看是否还有余毒残留。”

当时楚天舒是闭了呼吸但多少也有一点毒气侵入体内的不过由于楚天舒内功颇有基础不足为患而已楚天舒受到一点小小的影响脉搏与正常人差别甚微普通的大夫是把不出的但精于医道的涵虚道人就不同了。

他把了脉说道:“是曾受到一点毒气侵袭但说不上是中毒。少侠内功纯厚佩服佩服!以楚少侠的内功造诣用不着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化干净了。”

涵谷在知道楚天舒的身份之后对他的疑心其实亦已消了十之**了不过因为吃了他的亏有意和他斗气而已。听得师兄这么一说对楚天舒自是更无怀疑。

涵虚沉吟片刻说道:“这妖妇虽然擅于使毒但谅她也毒不倒家师。而且她的武功也不是很高似乎没有可能深入我们的道观。”

涵谷说道:“疑凶纵然不是她但她无端在华山出现总有可疑之处依我之见还是去追捕她为宜。”

涵虚说道:“你一向为人鲁莽不过这次倒是说得有理。玉虚子道长楚少侠这件事就由我们去办吧这妖妇已经是咱们共同的仇人敝师伯、师叔恐怕正在等候玉虚子道长请你们进观共商善策恕我们失陪了。”要知玉虑子是武当长老身份华山掌门惨遭非命以玉虚子的身份当然是吊唁第一缉凶则是华山弟子的本份追查疑凶对客人而言更是次要了。而且依案件的轻重而论银狐穆娟娟只是玉虚子间接的对头却是和华山派有直接关系的疑凶主家也是不能让客人代劳的。

华山派四个人走后玉虚子道:“真想不到华山派出了这样稀奇主怪的事掌门人无端暴毙连他最亲近的弟子对他的死因也还是莫名其妙。楚贤侄你虽然急于上京但碰上这样的事情我看……”

楚天舒说道:“家父与华山派虽然交情不深华山派的长辈亦是全不相识。但他们的掌门死了我总是应该以晚辈的身份一并代表家父吊唁的。”楚天舒刚刚遭受涵虚、涵谷的围攻这两个人又正是华山掌门天权道长的嫡系弟子涵谷对楚天舒的态度尤其不逊。玉虚子本来恐怕楚天舒心存芥蒂执拗不肯去的听他这么一说方始放下心上的石头说道:“对反正现在天色已晚你不妨陪我在群仙观住宿一宵。”

玉虚子前头带路一面走一面继续说道:“妖妇银狐曾经在华山碰上我们的事情即使我们不说出来华山派的弟子始终也会知道的。你也知华山派弟子的人数近千当时虽然没有第四个人在旁却说不定有华山派的弟子在附近的山头看见的。所以我索性先说出来。”

楚天舒道:“道长是想我免受嫌疑道长的好意我是知道的。不过晚辈实是犯了过错道长为我遮瞒我可过意不去。”

玉虚子笑道:“我并非存心对他们说谎只因涵谷对你已生误会若然照实说只怕他更起疑。待会儿我会把事实告诉他们师长你不反对吧?”

楚天舒道:“理该如此否则晚辈做错了事心中亦是不安。”

玉虚子道:“你放心华山派长一辈的人不会像涵谷那样鲁莽不分皂白就误会你的。”

说话之间忽见两只鸽子从头顶飞过玉虚子道:“这是华山派养的信鸽信鸽从外面飞回来不知是否侦查已有线索?”

他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是上千尺幢顾名思义百尺硖是比千尺幢路程较短但两面峡壁中间凿出仅能留足的梯阶又陡又浅可是比走过千尺幢之时更加感觉危险。楚天舒履险如夷玉虚子不禁也在心里赞他:“后一辈的人物只怕很少比得上他。飞天神龙或许武功比他更高但一正一邪终是不能和他相比。”

过了百尺硖只见楼台聂立星罗棋布。玉虚子道:“这就是华山派弟子所住的群山观了。你看这些星罗棋布的建筑位置和章法都是恰到好处像不像方画中的仙山楼阁图?”

楚天舒的父亲文武兼修家中所藏书画甚多:“仙山楼阁图”即其中之一。玉虚子未出家之前俗名潘俊外号“玉面郎君”诗酒风流和楚天舒的父亲楚劲松气味相投两人见面的时候谈论字画比谈论武功更多。后来他不知怎的忽然做了道士两人的交情始冷淡下来。再后来生了齐勒铭与武当五老比剑之事他的容貌毁在齐勒铭剑下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十多年他都未曾下过武当山与楚劲松也没见过面了。

玉虚子缅怀往事喟叹道:“我在令尊家中见过这幅画说起来已经是二十年能的事了那时我还未做道士你还是拖着两筒鼻涕的孩子想必记不得了。”言下不胜感慨。

楚天舒道:“家父近年很少邀朋友回家鉴赏字画他珍藏的字画平时是不会拿出来的。这幅画我也只见过一次当时不懂欣赏记忆都已模糊了。只是记得其中一题画的诗。”

玉虚子道:“哦是哪一?”

楚天舒倒是有点奇怪在赶去吊丧的时候他竟然还有这等闲情逸致。说道:“题画的人是谁我记不起名字了。只知道他写的那诗决不会是他本人所作。”玉虚子道:“你怎知道?”楚大舒道:“他写的李商隐是唐代诗人当然不会是李商隐亲笔题画吧。”

玉虚子笑道:“这幅画是宋代画家应河清的作品唐代诗人当然不会在来人画上题诗。你既然记得李商隐那诗念给我听听。”

楚天舒缓缓说道:“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落得归迟一春梦雨常飘瓦尽只灵风不满旗。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玉郎曾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

玉虚子道:“不错那人正是借用李商隐这‘重过圣女词’的诗题画。你念得一字不差。”

楚天舒道:“道长可记得用李商隐诗题画的这个人是谁么?”

玉虚子微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言下颇有得意之感。

楚天舒道:“啊原来就是道长。”

玉虚子道:“不错正是贫道那次令尊邀我同赏名画他忽雅兴说道:‘这幅画卷有许多方代名人的题诗今人却还没有。潘兄你喜欢这幅画不如给我题一吧。’

“我不懂做诗只能从前人作品中抄一了。我在附记中写得明白的大概你没留意。”

楚天舒想了起来说道:“对那一行字写的是草书写的是逊岳录玉缀生重过圣女词一诗。十多个字我认识的还不到一半要爹爹念给我听。连玉貉生是李商隐的别名我也不知道:“

玉虚子笑道:“我的草书往往是醉后写的醒来自己也认不全。读画之时你年纪还小认得一半已经是很难得了。”

楚天舒道:“我的毛病是不懂的就记不牢不过读画之时我也有十多岁了道长的大名我是已经知道了的。要是我稍为用点心思想一想的话我应该知道逊岳一定是道长的表字。”要知从前一般读书的习惯在“正名”之外多有“表字”《礼记》:“男子十二冠而字”“表字”的意思就是“表其取名之义”。所以“名”和“字”往往是连带关系的玉虚子俗家名“俊”恰好又是姓潘潘岳是古代的美男子所以他字“逊岳”那是自谦远比不上潘岳的意思。(其实亦是自负这个表字是他自己起的。)

玉虚子苦笑道:“现在我已经变成丑八怪了还说什么逊岳?”

楚天舒不愿惹他伤心说道:“我有一事未明想向道长请教。”玉虚子道:“请说。”

楚天舒道:“圣女词中说的是不是女道士?”

玉虚子怔了一怔笑道:“这可要问李商隐才知道了。不过有后人注解此诗据说是李商隐送给女道士的。那么大概是吧。”

楚天舒道:“那么仙山楼阁中住的也都是女道士吗?”

玉虚子笑道:“你越问越奇怪了。白居易诗: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镖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只知道‘中有一人号太真’杨玉环是做过女道士的其他的‘仙子’又有谁知道她们是否道士?”

楚天舒道:“我读画之时心中曾生疑问仙山楼阁重重圣女祠则只是一祠。圣女祠住的是女道士仙山楼阁中住的是‘仙子’。用此诗题画不知另外含有什么深意?”玉虚子道:“其实并没深意只因我喜欢李商隐这诗也顾不得贴不贴题了。”

他口说并没有深意险上却是一副惘然若失之情似乎颇有感触。

楚天舒暗自想道:“玉虚子未出家前外号玉面郎君想必甚多风韵事说不定曾经有过一女道士是他的知心人。”

玉虚子道:“我们武当派是道家从来不收女弟子的。”

楚大舒也不知怎的忽然冲口而出问道:“华山派也是道家不知华山派有没有女道士?”

玉虚子淡淡说道:“华山派男女兼收女弟子中有道也有俗家。”说了这句话似乎意兴萧索假装观看风景不与楚天舒交谈了。

楚天舒和他初见面时曾因他诸多盘问讨厌过他的罗唆此时倒有对他的沉默感到歉意了。心里想道:“我不该刺探他的私隐的。嗯人与人之间要做到相互了解也的确不是易事。倘若我早就下山的话他在我的心目中只是个傲慢、罗嗦一见就今人生厌的道士。却怎知他竟是个文武兼备谈吐风雅的高人。嗯我和飞天神龙彼此讨厌对方恐怕也是因为未有机会相处的缘故。”

不知不觉已是走过了百尺硖来到了群仙观了。

只见两个老道士已在观前等候玉虚子吃了一惊说道:“怎敢有劳两位道兄出迎?”原来这两个老道一个是华山派的六名长老之中排名仅次于天梧道人的天玑道人;另一个则是和玉虚子交情最深的天璇道人在六长老中排名第四。

不过玉虚子的吃惊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他本身也是武当派的长老‘长老迎接长老’那是刚好一旗鼓相当的。他吃惊的是他的好朋友双眼无神颜容憔悴。

掌门惨死悲伤是免不了的。不过玉虚子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却看得出来他是由于几乎陷入走火入魔的危难虽得幸免但亦已元气大伤的缘故。

原来天璇道人是正在闭关练功的还要过两天才能功行圆满。

闭关练功着是未到期限突然停顿对身体大有妨害轻则耗损功力重则走火入魔从此成为废人。其中害处华山派的人当然不会不知按常情而论掌门人逝世的消息是应该暂时瞒住他的但他们竟急不及待的把他请了出来由此亦可见到掌门人天权道人必定是给人害死的了。由于事出非常才不能不请长老会齐共商应敌之策。

玉虚子关心好友顾不得礼貌就把天璇道人拉过一边说道:“久不见面小小的礼物请你晒纳。”说话之中已是把一颗药丸塞到他的手中。

这是武当派秘制的纯阳丹少林武当齐名不仅只是武功武当派的纯阳丹医治内伤的效力与少杯派的少还丹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璇道人目蕴泪光说道:“敝掌门不幸去世多谢你来助。”他不多谢赐药之恩正是由于知己不必道谢的缘故。

玉虚子看他吞下药丸这才回过头来与天玑道人重新见礼。

天玑道人说道:“我本来要到百尺硖迎接两位的想不到两位来得这样快。”

玉虚子怔了一怔说道:“你早已知道我与他一起回来吗?”

天玑道人道:“刚刚才知道的说老实话你是我们的好朋友你回来乃是在我们意料之中楚少侠一起来则是有点出乎我们意料之外。”

楚天舒大为奇怪心道:“我与华山派弟子无一相识即使我们过百尺硖的时候有人报讯他也不会知道我是谁呀。”

玉虚子道:“是呀今天我碰见的几桩事情都是意想不到的和楚少侠相遇就是其中一桩。”

天玑道人道:“你们碰见的意外事情我亦已略有所知了请进观中慢慢再说。”

玉虚子恍然大悟说道:“敢情你们已经接到涵虚、涵谷的报讯?”

天玑说道:“不错刚刚接到了他们的飞鸽传书。他们已经下了山了。”原来华山派在山脚有一个传讯处传讯处养有信鸽涵虚做事谨慎到了传讯处就放信鸽上山。玉虚子本来以为信鸽传书报的是有关搜查疑凶的消息至此方始知道自己猜错。

玉虚子道:“听说天权道兄不幸身亡请恕贫道冒昧无礼本来是不该问的!”

天玑说道:“道兄但说无妨。”

玉虑子道:“不久之前我才与他道别不料竟成永诀。怎的会生这样事情是否被人暗算?”

天玑说道:“天梧师兄如今正与一众同门推究掌门师兄的死因恕我不敢胡乱猜测。”

这“胡乱猜测”四字好像是说自己又好橡说玉虚子玉虚子不觉有点气心里想道:“天玑在华山派中一向被认为是脾气最好的长老从来不会得罪人。怎的今天对我如此阴阳怪气?难道他竟敢疑心我和他的掌门师兄之死有关的。”

天璇道人说道:“玉虚子道兄不是外人咱们也无须忌讳据天梧兄判断敝派掌门确是遭人毒手但说来惭愧受的究竟是什么伤凶手究竟是哪家哪派众议纷结可还未能断定。将来缉凶之事恐怕还得仰仗贵派帮忙。”他说得极为诚恳虽然并非有意和玉虚子站在一边但在天玑道人听来却似存心和他唱不同的调子。

天玑又是妒忌(妒忌师弟和武当派长老的交情)又是后悔(后悔不该一时失言泄露了自己心中的不满情绪)连忙设法挽回说道:“不错我说的死因未明也正就是天璇师弟所讲的这两点。我的武学修诣尚浅所以不敢胡乱猜测。玉虚道兄见多识广目前我们就需要你的帮忙。”

玉虚子消了气说道:“道兄客气了我十多年未下过武当山这次重出江湖江湖中的人物有许多是我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了。恐怕帮不上你们的忙。不过华山、武当同气连枝贵派出了大事贫道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待见了天梧师兄再说吧。”天梧道人是华山六位长老之新掌门未立之前自当以他为尊。

玉虚子与楚天舒亦已在华山派两位长老陪同下踏进三清殿只见满屋都是人或坐或站一大半是道士一小半是“俗人”。当中一排坐着的是三个老道上和一个中年道姑。道姑背后有一个年轻的女道士。

玉虚子替楚天舒引见原来这个中年道姑也是华山派六名长老之一道号摇光那个老道士依序是长老中排名第一的天梧道人排名第五的天枢道人(瑶光排名第六)其他的人都是晚一辈的弟子玉虚子就没有一一介绍了。不过那个年轻的道姑他却是介绍了的道号青鸾是瑶光道人唯一的门徒。

天梧道人说了几句客气话欢迎楚天舒虽然是一般的客套说话却也说得十分诚恳。

玉虚子见人多不便说话。说道:“可否让贫道先向故人道别。”意思是要瞻仰遗容。天梧道人道:“请稍待片刻。”

奉派出去搜查疑凶的弟子6续进来禀报都说是并无现可疑的人物。

天梧道人叹了口气对随侍在侧的大弟子说道:“我派遣众弟子搜查疑凶不过是聊尽人事罢了。那贼人的武功胜我十倍如何是你们捉得到的。你出去叫他们不必进来禀报了。”

接着拍拍手掌对众弟子道:“掌门惨遭暗算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但这件事你们可不能泄漏风声一来这是丢尽本派面子的事家丑不能外扬。二来也不能让仇人有所准备。最好让他以为咱们还未知道掌门是遭人暗算的。好你们退下去吧。”

玉虚子见他这么说急不可待低声问道:“道长已经知道仇人是谁了么?”

天梧说道:“只是从武功方面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有待道长参详。”

楚天舒暗自想道:“我和玉虚子可不能相比天虚子是他们的老朋友我只是一个和他们初次见面的晚辈。他们正在研究凶手是谁这是一个关系重大的秘密连他们的弟子都不能旁听的。别人的秘密越少知道越好纵然他们不怀疑我会泄漏出去我自己也当避嫌。”此时众弟子已散了天梧尚未叫人带引楚天舒去客房歇息楚天舒只好自己站起来。

他正要开口天梧知道他的心思已是说道:“楚少侠请莫见外成语有云:集思广益少侠家学渊源武功上的见识定必不凡贫道还要向少侠讨教呢。请少侠留下。”

焚天舒道:“我是末学晚辈讨教二字如何敢当?”

天梧说道:“我不说客气话我与令尊纵然说不上是知交最少也说得上是君子之交彼此都信得过对方人品的。少侠代表令尊吊丧要是令尊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不会置身事外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楚天舒只好留下了。

“多谢道长信得过晚辈但有一事晚辈可得先说出来。”

“少侠请说。”

“贵派的弟子虽然没有把我当作可疑的人物但有一个可疑的人物却是由于我的过错被她逃跑了的。”

玉虚子道:“让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

他正要说出怎样碰上银狐的事天梧道人已是说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碰上了齐勒铭的姘头。但楚少侠是不知道她身份的我们当然不会怪他。”

“闲话已经表过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听到钟声时还在山腰算一算时间天权道兄遭逢不幸之时距离我和他分手的时候恐怕未到两个时辰。怎的他会突然遭人暗算你们又是怎样现的?”玉虚子问道。

天梧说道:“在你和他分手之时我们还和他见过面呢。”

当下天梧细说这段期间的事。

“掌门师兄召集我们商谈的事情正是最近生的那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玉虚子道:“你说的可是飞天神龙大闹洛阳与徐大侠、剪大先生等人结下冤仇一事?”

天梧说道:“当然是指这件事了。由剪大先生、徐大侠、汤总镖头联名出的英雄贴你们早已收到了吧?”

玉虚子道:“收到了。不过我们不想卷入这个漩涡。你们呢?”

天梧说道:“我们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的不过掌门师兄却有个为难之处。”

玉虚子道:“何事为难?”

天梧说道:“江湖上已经有人知道飞天神龙是齐燕然最心爱的徒孙掌门师兄和齐燕然有往来之事那就更多人知道了。”

玉虚子道:“天权道长怕给别人闲话?”

天梧说道:“不错。倘若我们不理会这张英雄帖人家会怎样说你?师兄言道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要嘛就是说我以私废公为了顾全与开燕然的私交置大义于脑后;要嘛就是说我怕了齐燕然连他的徒孙都不敢惹。”

玉虚子道:“那么你们是决定插手了?”

天梧说道:“直到你和我们的掌门师兄会面这时我们对这件事情仍然议论未定。”

玉虚子想道:“怪不得我和他一说起齐家的事情他就顾左右而言他了。他和剪大先生的交情比起称我的交情深厚得多剪大先生求拔刀相助他都拿不定主意。”

“你们最后一次商谈可有结果?”玉虚子问道。

天梧说道:“这次不是商谈而是师兄告诉我们一件事情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不过这件事情却帮助我们作出决定。”

玉虚子道:“此事想必是和那张英雄帖子有关的了?”

天梧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就在你刚走之后他接到了剪大先生的一封信。这封信是托丐帮送来的。”

玉虚子道:“信上说些什么?”

天梧把那封信交给玉虚子说道:“请你看看这是不是剪大先生的笔迹?”

那封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说他和飞天神龙所结的梁子由他们自行了结。清华山派不要参与此事也不必前往京师。

玉虚子道:“这可真是是有点奇怪了。这封信的确是剪大先生的笔迹但信上说的话却又刚好是和英雄帖矛盾的。他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呢?他这主意是否也是徐中岳和汤怀远的主意呢?”

楚天舒道:“那个送信的丐帮弟子呢?”

天梧道:“丐帮是用飞鸽传书并非派人送信。丐帮训练的信鸽能飞长途而且他们在各地分舵也都设有鸽哨就如驿站一般比起我们华山派飞鸽传书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玉虚子道:“你怀疑这封信是假的么?”

楚天舒道:“经过道长法眼鉴定晚辈不敢怀疑。不过剪大先生的言语前后矛盾这封信中并无解释晚辈可就百思莫解。”

玉虚子道:“因此你想知道剪大先生托丐帮送信之时曾有什么交代?”

楚天舒道:“不错。但可惜丐帮是用飞鸽传书即使他当时曾有话交代我们也不知道。”沉吟半晌接下去说道:“按常理而论这祥重大的事情他是应该派道他的心腹弟子传他的口信的。”

玉虚子道:“如此说来莫非你怀疑由剪大先生领衔所的英雄帖是冒名的。”

楚天舒道:“晚辈正是有此怀疑:信是真的英雄帖就恐怕是假的了。”

天风道人道:“你不许他临时改变主意么?”

楚天舒道:“此等大事岂同儿戏?纵然万不得已改变主意以剪大先生的身份亦当有所解释的!”

玉虚子道:“但若有人胆敢冒他之名剪大先生又岂能不予揭?而且他信中也说得很明白他和飞天神龙是结有梁子只不过他意欲自行了结而已。他可并没有否认那张英雄帖是他的!”

楚天舒道:“道长说得对极。但也正是因此晚辈更觉得整个事件迷雾重重。”

玉虚子道:“既然大家都猜不出其中缘故不如听天梧道兄先说事实。天梧道兄刚才你说到贵派掌门出示了剪大先生这封信后你们业已作出决定决定不理飞天神龙这件事了。对吗?”天梧道:“不错。”玉虚子道:“那么后来怎样?”

天梧神色枪然缓缓说道:“散会之后我们刚走出前面那个院子忽所得天权师兄叫道:你你好!声音充满愤激惊骇。我们急忙赶回去看师兄他他已是遭了毒手了。凶手的影子我们都没见着!”

说至此处眼睛盯着楚天舒问道:“听说你曾在齐燕然家中作客昨天齐燕然是否尚在家中?”

玉虚子吃了一惊说道:“道兄怀疑凶手是齐燕然么?”

天梧说道:“齐燕然是天下第一高手以他这样的身份能用卑鄙的手段暗算别人?按说我是不该怀疑他的。但除了他又有谁能够在瞬息之间杀了我的师兄?难道我还能够怀疑凶手是少林寺的方丈和武当派的掌门吗?”

玉虚子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我说句老实话少林寺的方丈有没有这样功力我不知道敝派掌门只怕是未必有这样本领。”

楚天舒道:“决不会是齐老前辈!”

天玑道:“楚少侠何所见云然?”

楚天舒道:“齐老前辈并不出门最少在我离开齐家的时候他是尚在家中的。我是骑马来的我的坐骑虽然不是日行千里的骏马轻功好的人或许可以在短途的赛路中跑得比这匹坐骑快但从王屋山来到华山少说也有七八百里路途吧我不相信在这样的长途竟跑中世上有能够跑得比这匹马更快的人。”

玉虚子道:“与其胡乱猜测不如让我先去向贵派掌门的遗体告别。”

天梧说道:“好。楚少侠请你不要见外和我们一起参详。”当下带领二人进入一间密室天权道人的遗体仍然按照他被害时候的情形平放榻上。只见他脸上有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惊骇、悲愤、怪异合而为一肌肉虽然已经僵硬内心的震动则还是可以从遗容上感觉出来。

玉虚子道:“看来这个凶手和令师兄可能相当熟捻。”天梧点了点头说道:“甚至是知交也未可知否则他不会现出如此惊诧的神情。”瑶光道人叹道:“我也是这样想正因为凶手是他意想不到的熟人他才没有防备;否则以掌门师兄的武功即使是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齐燕然也不能一举将他杀害!”

天梧道人沉吟半晌说道:“但我却有一样疑心掌门师兄熟识的人十九也是我是相识的但这凶手的武功我却想不出是哪位朋友玉虚道兄你看得出是哪一路武功吗?”

楚天舒跟着玉虚子仔细观视无权道人的胸衣虽被撕破但尸体却没现半点伤痕。唯一比较特别的地方是顶门微凹。按常理来说倘若是受重物所击应该微肿才对。又倘若是被掌力所震既然能令像天权道人这样的高手毙命天灵盖纵不破裂也应留下伤痕。楚天舒仔细注意蓦地想起一件事来心中疑团大起。玉虚子脸上也是一片迷茫。

天梧说道:“看来凶手撕破掌门师兄的衣裳是想搜剪大先生那封信的幸好那封信不在师兄身上。”

玉虚子道:“请许我多嘴问一句令师兄何以不自己保管这封信却交给你难道他已料到有此一事?”

天梧说道:“不是给我的是给天玑师弟的。”

天玑连忙接下去说道:“也不是给我的当时我要去唤天璇师弟提前开关掌门师兄就叫我顺便拿去给天璇师弟参详因为天璇师弟是本派唯一的既认识剪大先生的笔迹又和齐燕然有过书信往来的人掌门师兄恐防万一是齐燕然冒剪大先生的笔迹。”天璇说道:“我刚才已经看过了确是剪大先生笔迹决非齐燕然假冒。”

瑶光道人道:“说来说去最紧要的还是从武功上推断凶手。玉虚道兄你看出端倪没有?”

玉虚子道:“似乎是一种刚柔兼济的掌力可能是金刚手和绵掌合练的一种功夫。”

楚天舒忽道:“不是金刚手是大摔碑手与绵掌合而为一的内功伤人!”

天梧道人道:“楚少侠好眼为!贫道也是如此怀疑的。但大摔碑手极刚绵掌极柔要练到两种功夫合而为一杀人不见伤痕我却不知当今之世有谁能有这种功夫?少侠可否指点迷津?”

楚天舒道:“晚辈孤陋寡闻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有人和我说道好像剪大先生就会这种功夫。”

原来有人和他说过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师姐姜雪君。

姜雪君的母亲和三叔就是被人用大摔碑手与绵掌合而为一的功夫击毙的。她曾经对楚天舒详细描述过死者的形状故此楚天舒一见夭权道人的遗体就知道凶手用的是同一武功。

剪大先生的名字是姜雪君的母亲在临死之前说出来的。当时飞天神龙卫天元与姜雪君一起卫天元立即去追凶手虽然追不上但从背影看来也确实是和剪大先生十分相像后来卫天元三闯徐家第二次和剪大先生交手剪大先生也曾用过这种功夫对付卫天元。

因此虽然还有许多难解之谜但在姜雪君的心目中已经认定了剪大先生是她的杀母仇人了她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师兄不过楚天舒仍是半信半疑不是他不相信师妹而是他不能完全相信飞天神龙的判断。

楚天舒一说出剪大先生的名字天玑道人立即皱起眉头说道:“绝对不可能是剪大先生他是托丐帮用飞鸽传书送来这封信的即便他在托人之后立即赶来来也决不能快过会飞的信鸽而且据我所知剪大先生虽然名满天下但若论起武功他还未必比得上我呢。我不相信他会这种绝世武功几十年深藏不露!”

天梧说道:“楚少侠你刚才说的好像是什么意思?”

楚天舒道:“实不相瞒我和剪大先生也曾交过一次手他的武功是比我胜过一筹但也胜不了太多。因此我也不大相信我那位朋友说他懂得这种绝世武功的。”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齐燕然也曾和他说过剪大先生决不会是用卑鄙手段暗算别人的凶手。

但有一件事情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姜雪君母亲临终说出凶手的名字这又如何解释呢?也正由于他自己未找到正确的解释他只能用“好像”二字了。当然这其中的曲折他是不能仔细说出来的。

天玑道人问道:“你那位朋友是谁?”

楚天舒道:“请恕我不便奉告。”

天梧道人忽道:“剪大先生或许不会这种武功但据我所知剪家的上代确是曾经有人练过这种功夫不过没有练成罢了。”

天玑道人问道:“师兄你说的上代是指剪大先生的父亲吗?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四十年前剪大先生的父亲剪乾坤的掌力是号称天下无敌的。”

天梧道人道:“我知道。我出道的时候他还在世我是曾经见过他的武功的。不错他的大碑手功夫已经练到可以开碑裂石绵掌功夫也练到可以击石如粉了但他用大摔碑手的时候就是大摔碑手用绵掌的时候就是绵掌亦即是说他尚未能够把这两种上乘武功合而为一。我说的剪家上代也不是指他。是他的曾祖剪巽据武林前辈传言剪巽已经研究出把两种武功合而为一的法子不过也还没有练成。”

“据说这门功夫若是练到炉火纯青境界把豆腐放在石板上一掌击下豆腐丝毫无损石板却已裂开。剪巽的功夫只练到可以在堆起的一叠石板之中任意令其中一块石板碎裂而已但虽然他未练成却已可以算得是剪家这个武学世家中空前绝后的高手了。剪乾坤的造诣还未及得上曾祖的十之二三呢!”

天璇道人咋舌道:“这么厉害!但如此说来暗算咱们掌门师兄的这个人似乎也还未练到炉火纯青境界?”天梧道:“不错。但这个人亦已比剪巽高明得多了。咱们掌门师兄的内功造诣之深是大家都知道的。如今遭这贼子所害身上不见伤痕这种功夫正是豆腐不碎而石板碎的功夫。师兄身体没伤五脏六腑则已给他的掌力震裂!”

玉虚子思索不定说道:“剪家既然从来没人练成这种武功会下会是另外的与剪家无关的人练成了相似的武功呢?”

天梧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浩浩江湖藏龙伏虎不知尚有多少我们还未知道的能人。这可就难说得很了。”

瑶光道人道:“听说剪大先生还有一弟弟但从来不在江湖行走的?”

天玑说道:“师妹你是怀疑剪二先生吗但你有所不知剪二先生剪一山是由于多年前练功不慎走火入魔变成了半身不遂方始退出江湖的。这种由走火入魔而造成半身不遂根本就没有治愈可能!”

凶手究竟是什么人仍然找不到线索谈下去也无结果天梧道人只好请客人歇息了。

这晚楚天舒心乱如麻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的父亲是接了剪大先生的英雄帖上京剪大先生是否坏人尚未敢断定。不过另一个要那他父亲为难的人则是已经认丁勃口中得到证实是齐燕然的儿子齐勒铭了。齐勒铭的武功只有比暗算天权道人的那个凶手更强决不在那凶手之下的!

他救父要紧天色一亮便即辞行。

天梧道人本要派弟子送他下山玉虚子道:“你的弟子要做早课不必麻烦他们了待我送他一程吧。”

楚天舒道:“我已经知道下山的路不用送了。”

玉虚子道:“我和你同来如今虽然不能和你同走也该送一程的。我不有有话要和你说呢。”原来经过昨日的一场误会不仅楚天舒改变了对他的观感他对楚天舒更是视斥忘年之交了。而今匆匆分手倒是不觉有点依依不舍之意了。

一路上玉虚子的谈话仍是不离两个一话题一是打探齐铭的生死之硷一是请他在父亲面前代为致意。这些话差不多都是。昨天说过的不过加多了一点替楚天舒父亲出个主意他说:“齐勒铭若还活在人间他第一个不能放过的当然是我们武当五老第二个不能放过的就是令尊了。根据现在已知的事实看来齐勒铭这个糜头多半是还活着而且武功更是大胜从前。不是我小觑令尊令尊只怕未必能够抵御。令尊倘若不愿到武当山来与我们联手最好到少林寺暂且避难。”

楚天舒是确实知道齐勒铭还没死的不过他另有主意听了只是唯唯诺诺不置可否。

不知不觉走过了百尺峻离群仙观已经很远了。忽然碰见了在华山派六名长老之中排名第二的天玑道人。

天玑道人唤了一声多“玉虚道兄”说道:“到处找不见你原来你是送客人下山。”

玉虚子道:“道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天玑似笑非笑的说道=不是我找你是瑶光师妹找你。”

玉虚子踌躇片刻说道:“待我送客人过了千尺幢再说吧。”

天玑笑道:“你又不是不知瑶光师妹的脾气你要她等那许多时候她会恼你的。不如这样吧、我替你送客人下也便是。”

玉虚子道:“你没事么?”天玑说道:“我是准备去见天梧师兄的不过天梧师兄的脾气好我要他等一些时候料他不也不会怪我。”

楚天舒连忙说道:“不敢劳烦道长了我又不是不认得路!自己走就是。两位请便。”

王虚子也似乎急于去见瑶光道人说道:“我要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好那你就自己下吧。”天玑道人也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送了。”

于是楚天舒独自下山。

他独自下山没多久就走到了千尺幢。

千尺幢是两面峭壁当中的一条狭隘的石缝中间凿出“踏步”“踏步”又陡又浅全靠位着两边拴着的铁链上下。这地方除了一线天光之外周围看不见外景和地道差不多。不过一般地道是平坦的它却是陡峭的斜坡两边都是石壁只容得一个人通过比地道险多了。在这陡峭狭隘的石缝中人一步一步地攀上去到了顶端有一三尺大小的方洞眼旁边斜放着铁板只要把铁板一盖就等于堵住了从苍龙岭这面上华山的咽喉了。而从这条路上华山是最短的捷径。

楚天舒急着下山当然只有走这条捷径。而且他昨天就是走这条路上山的另外的路他根本就不知道。

不料他走到一半奇变倒生!

黑暗中突然射出几枝短箭幸亏楚天舒身手敏捷一觉微风飒然在几乎不能转身的狭缝中立即移形易位背心贴着石璧第一枝剑“唆”的从地面前飞过几乎擦着他的面门他迅即取出判官笔把第二枝、第三枝……相继射来的短箭打落。

“什么人胆敢偷施暗算?”楚大舒大声喝骂挥舞双笔向前便追。

虽然他不用拉着两边拴着的铁链也可施展轻功但在这样狭窄陡峭的石缝中毕竟是难以随心所欲。而那人又比他熟悉地形他只见一条黑影闪了两闪就不见了。更糟糕的是他还没有跑到出口的地方陡然间眼睛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原来那个人已经把洞口的铁板盖上。楚天舒走到出口之处用力一推哪推得动。

鼻尖忽地闻到一股甜香一闻到这股香气楚天舒就不觉打了个呵欠慵慵思睡。

楚天舒是个江湖上的行家江湖经验虽然尚未算得十分丰富对方的这点伎俩他还是立即便能察觉的。

他知道对方用的定是一种有毒的迷香透过石罅喷进来。他一昏迷就成了瓮中之鳖了。甚至不必人动手他也会给毒烟薰毙。

他闭了呼吸一步一步退下来。本来他是想从另一端的洞口出去的但一来千尺幢有千尺之遥又不是平坦的路他已经中了一点毒若然施展轻功毒会作得更快。二来他走了一会凝神望去另一端的出口亦已不见天光了。

他已经是完全处在黑暗之中了估计位置大约是恰好在千尺幢的中间。

千尺幢里丝毫不见天光显然是另一端的出口亦已给人盖上铁板了楚天舒不想浪费气力只好盘膝坐在地上捱得多一时就是一时希望能够有人现。

迷香不断从石缝中透进来楚天舒渐渐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了知觉似乎是给一个人抱着那人的身体绵绵的好像是个女子。

“莫非我在梦中?”楚天舒正自惊疑不定忽地感觉那人吹气如兰把嘴唇凑了上来压着他的嘴唇给他“度气”(人工呼吸)此时他已诙复几分知觉从感觉中确实知道对方是个女子了。

楚大舒吃了一惊连忙使力一推。他的气力尚未恢复这一推其实是不能够把那女子推开的但那女子吃惊比他更甚急忙双手松开。

“你你是谁?你你在这里干什么?”楚天舒喝道。

“楚少侠你你莫见疑。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的。你中了妖人的迷香我的解药不是对症的解药只能只能……”那个女子声音颤抖黑暗中虽然看不见她脸孔从声音中却可以听得出她是充满娇羞!

楚天舒业已清醒过来用不着她解释已经知道她确是一番好意了。黑暗中他也觉得难为情他讷讷说道:“多谢姑娘相救!刚才我神智未清糊里糊涂不知好歹要是得罪姑娘……”

那女子低声说道:“楚少侠你醒来了那就好。我扶你出去吧。”

楚天舒要是再解释的话那就变成画蛇添足了只好满怀歉意说道:“用不着姑娘费神我拉着两边挂着的铁链相信可以走得出去的。”此时已有一线天光穿过黑暗料想是出口的铁板已经给这女子揭开不过这女子的容颜还是看不清楚。

楚天舒暗运一口气只觉真气已经能够运转全身不过气力还未完全恢复而已。他拉着铁链一步步跨上去那女子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楚天舒没有回头亦可感觉得到她是在细心照料他。

“姑娘你是华山派的弟子吧?你怎么知道我被困此间的那个妖人又是谁?”楚天舒问道。

“我也不知道那妖人是谁你问我怎么知道你被困此间这个……嗯小心点儿已经走到出口处了出去再说吧。你能够跳……”楚天舒提一口气那女子话犹未了他已经跃出洞口了。

迎着灿烂的阳光楚天舒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顿觉精神一爽。回头看时只见跟在他的背后是个容颜俏丽的女道土脸晕经红尚带娇羞。

这个女道士不是别人正是楚天舒昨天见过的那个道号青鸾的女道土她的师父就是华山派唯一的女长老瑶光道人。

楚天舒重新合什施礼说道:“多谢小师父救命之恩大恩不敢言报请恕在下适才失礼之罪。”

青鸾的粉脸更红了轻轻说道:“你在华山上遇祸我是有责任救你的此事请莫再提。”

楚天舒应了一个“是”字说道:“小师父吩咐在下自当铭记于心。只是不知小师父怎的来得这么巧。”

青鸾说道:“今天一早家师叫我去请玉虚道长我到了二师伯那里知道玉虚道长正在送客下山。家师素来性急我怕玉虚道长送客一直送到山下家师可就等得不耐烦了。于是我只好赶出来找他回去。哪知走到千尺幢都没碰土地对啦我还未曾问你呢玉虚道长不是送你下山的吗怎的却会让你独自一个人险遭不测之祸。”

楚天舒道:“他已经被天玑道长找回去了你没碰上他们吗?”

青鸾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说道:“这就好了刚才我还在担忧师父等得心焦呢。不过我也幸亏没有碰上他们否则我也不会继续走到千尺幢了。”

她停了片刻继续说道:“我走到千尺幢看见入口处的铁板盖上甚为奇怪走近一闻又闻到迷香的气味我更加知道不妙了我想救人如救火只好把师父事情暂且搁下打开铁板入内搜查果然就现了你。”

楚大舒大为感激说道:“你这样做真是冒险得很你知道出口处的铁板也早已盖上了吗要是那个妖人还在附近埋伏他把入口处铁板再盖上连你也要被困的。”

青鸾笑道:“我当时正在为着没有对症的解药犯愁可没想到危险。”

刚说到这里忽听得玉虚子的声音叫道:“咦楚少侠你怎么还在这里?”接着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青鸾你找不见我就该回去为何躲在这里?可是碰上什么意外的事么?”这个女子不用说当然是瑶光道人了。

原来瑶光道人正是因为青鸾迟迟未归是以特地和玉虚子一起来找她的。

青鸾喃喃说道:“请师父恕罪弟子正是碰上了一件意外的事情耽误了师父的差遣。”

此时玉虚子已是看了出来大吃一惊问道:“楚少侠你怎么啦脸色这样苍白!快给我看伤在哪里?”

楚天舒道:“不是受伤是在千尺幢中遭人暗算吸进一点迷香。不过迷香之毒亦已得到这位小师父替我解了。”对玉虚子他不敢隐瞒了。但也不敢细说详情。

玉虚子道:“你功力未曾恢复先别说话待我助你一臂之力。”把手掌按在楚天舒背心助他调整内息两人所学都是正宗内功派别虽然不同运功的法门却是有如水乳可以交融不过片刻楚天舒只觉丹田暖烘烘的真气逐渐凝聚。

瑶光道人对徒弟道:“原来你是为了救人为师当然不能怪你。你是怎样现楚少侠被人暗算的仔细说吧。”

青鸾说道:“他在千尺幢中被人封了出口喷入迷香……”不过她也不敢说得“仔细”只能说个概略。瑶光道人见她脸还娇羞心中已是料到一二。

瑶光道人道:“好待我过去察看一下。”走到千尺幢出口处一闻那股迷香的气味尚未完全消失。

楚天舒得玉虚子之助不过半枝香时刻真气已是通行无阻功力恢复如初。恰好在这个时候瑶光道人也回来了。

瑶光道人一回来就连声说道:“奇怪奇怪!”

玉虚子道:“什么奇怪?”

瑶光道人说道:“似乎是唐家的独门迷香!”

玉虚子道:“唐家是素来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华山派与唐家料想亦无仇冤吧?”

瑶光道人道:“当然没有。”

玉虚子道:“这就真是奇怪了。据我所知几十年来从来没听人说过有哪个唐家子弟涉足江湖。而且唐门子弟也不会是用卑鄙手段暗算别人的人你、你不会错吧?”

瑶光道人道:“唐家子弟虽然数十年来从未涉足江湖但他们唐家几种独门的暗器毒药则是世代相传几百年前已经驰名江湖的了。这种香叫做酥骨神香。是宋朝的时候唐家不知怎的偷到了大内秘制的酥骨散药方他们把酥骨散炼成迷香比酥骨散更为厉害也更加防不胜防!”

玉虚子知道她对暗器、药物这两门学问有很深造诣而且他刚刚以本身真气助楚天舒调匀内息亦已觉了楚天舒功力受损的症状确是和中了酥骨散之毒类似。不禁惊疑不定说道:“按说不该是唐家的人的这可真是迷雾重重了。”

瑶光道人道:“我也觉得有一点可疑。”

玉虚子道:“是哪一点?”

瑶光道人道:“那人怎的如此熟悉千尺幢的秘密?因此我虽然可以断定是唐家的独门迷香便却不敢断定那人就是唐门子弟。”

玉虚子道:“唐家的暗器功夫是从不外传的!”

瑶光道人不再言语她和玉虚子一样脸上都是现出迷茫的神色。

他们猜想不透楚天舒却是想通了其中的缘故了。因为楚天舒比他们多知道一个事实。

他虽然不知道事情是生在什么年代但却知道唐家有一个私生子已经差不多尽得唐家所传。这个私生子就是穆家双狐的祖先他名义上的父亲虽然觉妻子不贞但由于念在夫妻情份在妻子自杀之后用了一个巧妙的手段放他走的。

唐家的这个秘密是楚天舒从齐燕然和丁勃的谈话之中得知的。当时他正因为中了穆家的晴器已有两天不省人事齐燕然以为他尚在昏迷状态之中不知道他已经醒来了。

由于楚天舒知道这个事实因此玉虚子和瑶光道人想不通的事情他却是可以猜想得到的。

用酥骨神香令他昏迷的这个人决不会是唐门子弟而是穆家的人。

但他的心里也有一个疑团未能揭开据齐燕然和丁勃所说穆家的传人目前所知的只有穆氏双狐。

本来银狐穆娟娟昨日曾在华山出现应该以她的嫌疑最大。但穆娟娟昨日给玉虚子逐走惊弓之乌难道她还敢再来?

楚天舒再仔细追忆在千尺幢遇险之际所见的那个人影虽然他当时看不清楚但却不像是个女子。

由于这是唐家的秘密齐燕然曾叮嘱过丁勃千万不可泄漏的因此楚天舒也不敢说出来。

只听得王虚子己在说道:“你怀疑是你本门中人吗?”

瑶光道人叹了口气道:“我不敢说但掌门师兄遇害要是没有内奸的话恐怕外人也没那么容易得手。不过我不想引起内部猜疑只能暗中侦察。青鸾你可别把我的话说出去。”

青鸾应了一个“是”字。瑶光道人忽地问道:“你用什么替楚公子解毒刚才你好像还没对我说呢?”青鸾说道:“我用的师父所赐的琼花玉露丸。”

瑶光道人道:“琼花玉露丸虽然有祛毒疗伤的功效任何一种蒙*汗*药它也可以化解。但唐家的酥骨神香不同于任何一种蒙*汗*药它那酥筋软骨的毒性也和一般的毒药不同琼花玉露丸顶多可以压它的毒性若要化解谈何容易?如今你居然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内令楚公子醒未而且他还可以自己走出千尺幢这可真是出于我的意料之外了。”

青鸾脸上一红说道:“或许这是因为楚公子本身的内功深厚之故。”

瑶光道人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不知道楚公子内功深浅玉虚子道兄你是知道的你以为这样吗?”

玉虚子听出一点“苗头”猜疑不定暗自想道:“救人要紧何必这样盘问弟子?”只好虚应一招也是似笑非笑的说道:“或许你的琼花玉露几本来就有解酥骨神香的功效你未曾试过自己也不知道:“

瑶光说道:“是吗?唔那或许我真老糊涂了。”说至此处忽地回过头来向楚天舒问道:“你家里有什么人?”

楚天舒怔了一怔说道:“有父亲继母和一个妹妹。”

瑶光道人道:“如此说来你还没有妻子?”

楚天舒脸上亦已泛红但在礼貌上他可不能不答:“晚辈尚未娶亲。”

瑶光道人道:“那你订亲没有?”

“没有。”楚无舒脸色更红。

瑶光道人好像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神气继续问道:“那你有了意中人没有?”

楚天舒张口结舌脸上火辣辣的给她这样直率的问弄得尴尬之极。

这话他也真的是不知怎样回答不错他的心坎里有着师妹姜雪君的情影但他知道姜雪君是钟情于飞天神龙的他又怎能将这个师妹当作意中人?

瑶光道人双眼盯着他道:“有就说有没有就说没有害什么羞快回答我!

“没——没有。”楚天舒被她盯得心慌意乱无可奈何只好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瑶光道人哈哈笑道:“好你既然没有意中人那你就娶了我这徒儿吧!”

楚大舒虽然早已听出她有这个用意但还是做梦也料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单刀直入锣对锣、鼓对鼓的当面提亲!楚天舒不禁面红直透耳根顿时僵住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我这个徒弟吗?”瑶光道人瞪着眼睛问他。

青鸾听得迸出泪珠叫道:“师父请你别、别这样好不好?”

瑶光道人道:“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喜欢楚公子?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必害羞呀!”

青鸾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说道:“师父你忘记了我和你一样都是出家人吗?”

瑶光道人道:“不不一样!你还有父亲在生。去年我已经找到了他他希望你还俗回去侍奉他的我不是也已经告诉了你吗?”

原来瑶光道人和青鸾的父母是好朋友青鸾的父亲在妻子死后把女儿交托与瑶光道人他独自北上参加反清活动;多年没有音讯朋友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此时青鸾已懂人事遂决意出家。成为瑶光道人唯一的道家弟子。

青鸾几乎要哭出来说道:“弟子愿意随侍师父青灯黄誉终生不涉红尘。”

瑶光道人道:“出家是为求心之所安你怎能为了要跟随我而不回去侍奉生身之父。你别多言我是决意让你还俗的了还俗就要嫁人……”

玉虚子心里暗暗好笑:“提亲也不是这样提法!”不忍见青鸾受困。说道:“我也主张青鸾还俗的不过还俗是一回事嫁人又是一回事……”

话犹未了瑶光道人已是抢白他道:“你知道什么我说这两件事就是一件事。青鸾是我的徒弟是跟我长大的难道你比我更懂得她心事。我不用她对我说已经知道她是喜欢楚公子的了!”

青鸾羞得无地自容掩着面就跑了。

瑶光道人笑道:“你瞧是不是我说中她的心事她就害起羞来跑了。女孩子总是比较害羞的她跑了我可以替她作主。玉虚道兄你替男家做个现成媒人吧!”说话的口气似乎楚天舒业已应承不用征求他的同意似的。

楚天舒呆了一会方始定下神来说道:“多谢前辈好意但请恕晚辈不能从命!”

瑶光道人怒道:“我这徒弟配不上你吗?你赚她貌丑还是嫌她武功比不上你?”

楚天舒道:“都不是。”

瑶光道人道:“那是为什么?”

楚天舒心里想道:“天下哪有这样不通清理的人!”又是着恼又是羞窘不知如何措辞只好默不作声用眼色向玉虚子“求援”。

玉虚子笑道:“道友你为令徒挑选女婿也不能这样心急呀。你要知道他们楚家是江南第一武林世家……”

话犹未了瑶光道人已是面上变色说道:“哦原来楚少爷是嫌门不当、户不对!不错我是个穷道士我这徒弟也不是出身名门。好我们高攀不起楚少爷你请吧!”

楚天舒是巴不得早走但可不能被人冤枉说道:“晚辈岂是这等势利小人?这些话可都是前辈你替我说的!”言语中已是对瑶光道人有点不敬了。

瑶光道人不以为然反而欢喜起来说道:“原来你没有这个意思玉虚道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能以己之心度楚少侠之腹!”

玉虚子笑道:“多谢你没有骂我是小人不过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瑶光道人道:“楚少侠你要不要他替你说下去?依我看不如干脆由你自己说吧肯与不肯一言可决!”

楚天舒忙道:“还是请玉虚道长代晚辈陈辞的好。晚辈的苦衷相信玉虚道长是一定明白的。”

瑶光道人摇了摇头说道:“男女相悦缔结良缘本是乐事。你居然还有‘苦衷’?自己又不肯说!真是麻烦!好他到底真意何在玉虚道兄你既然知道那你替他说吧。”

玉虚子笑道:“给你这么一打岔我都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瑶光道人道:“你说到他们楚家是江南第一武林世家。”

玉虚子道:“对像他这样的人家那是一定要讲究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

瑶光道人道:“你是现成媒人你和他的爹爹又是好朋友不能替他的爹爹拿主意吗?他现在的母亲是继母可以不必理会。”

玉虚子见她如此不通俗务只好忍住笑说道:“朋友是朋友小事可以替朋友作主终身大事那就必须父母作主朋友是不能越俎代疱的!”

瑶光道人道:“我不是不知道有这些礼法我只道这是读书人家的礼法想不到什么武林世家也要讲究这些礼法。好吧那你就回去禀明你的父母再说吧。我叫青鸾等你。”

楚天舒道:“晚辈此次上京寻父是否可以相遇尚未可知世事变化难料前辈若是有心命令徒还俗、择配晚辈可不敢耽误了令徒青春。”

瑶光道人道:“即使令尊已经离开京师你们父子也总有相会一天的。难道你怕他遭受飞天神龙的毒手吗?但纵使万一如此对你的婚姻大事亦无妨碍。我的青儿最多为你守孝三年便是。”

她说到一半玉虚子已是皱起眉头叫道:“瑶光道友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但瑶光道人还是把要说的话说完这才笑道:“楚少侠我这人一向直爽请别怪我不知避忌。我决不是诅咒令尊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令尊一代大侠我是巴不得令尊长命百岁的!”

楚天舒给弄得啼笑皆非说道:“飞天神龙武功虽然高强家父料想也不至于被他所害的。我顾虑的不是这点我已经说过世事难料……”

瑶光道人道:“只要令尊健在那还有什么世事难料?难道他以一代大侠的身份也会有世俗之见看不起我们师徒吗?”

玉虚于忍住笑道:“世事难料是有许多方面的比如说要是他父亲刚好在最近已经给他订了亲呢?”

瑶光道人道:“那就由你去说叫他退亲!”

玉虚子笑道:“好好你要我怎样帮忙我都可以答应的。不过人家可是急着要动身了你就先让人家走吧!”

瑶光道人知道再谈下去也谈不出结果只好不再纠缠楚天舒告了个罪如释重负快步下山。

“天下竞有如此不通世务不可理喻的人。”楚天舒下了华山想起来仍是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他虽然给瑶光道人弄得啼笑皆非、但对青鸾则是有着一份深深的歉意的。想起青鸾刚才掩面而走的那副又羞又窘的神态楚天舒也不禁为她难过动了怜惜之情。

“她救我本来是出于侠义想不到却给她的师傅误会了。”楚天舒心想。

蓦地另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万一她真是给她师父说中那怎么办?嗯不不她不会是这样的。她自小出家早已看破红尘我又不是什么美男子、大英雄她怎能对我一见钟情我这样想简直是侮辱她了。切不可这样想这样想!”

楚天舒自己替自己解开这个结放下心事继续登程。

第三大到了灵宝灵宝是河南一个比较富庶的县份。

楚天舒的坐骑那日被银狐穆娟娟抢走此去京华可不能只凭两条腿走路因此他早就想买一四健马代步。只因这三天来经过的地方都是穷村僻壤一些小市集也没有买骡马的市场路上虽然偶而也可看见逐家用来拉大车赶集的瘦马但一来未必肯卖二来那些马又老又瘦楚大舒也看不上眼。

这天来到灵宝楚天舒心想:“灵宝虽然不是出产名驹之地但好歹也可挑得一匹合意的吧。”于是就进县城碰碰运气。

县城里是有买卖骡马的市场但楚天舒看来看去也还是找不到一匹较合心意的马。他知道骡马市场是要中午过后方始热闹于是到附近一家酒家吃午饭打算吃过午饭再去挑选。

刚刚坐下忽见有个女客进门。

这女客人约三十多岁年纪头上戴的是金丝八宝幡龙帽身上穿的是大红绸缎绣花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当真是有说不出的妖艳描不出的风骚。

单身的女客人来酒家买醉还不稀奇但打扮得这样风骚的女人在这个小县城却是极为罕见的。

她一进来登时就吸引了所有客人的注意正在喝酒的放下了酒杯正在扒着饭的放下了筷子。

楚天舒也禁不住看了她一眼这一看登时令得楚天舒呆了。

这女客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天在华山碰见的银狐穆娟娟。

穆娟娟那天抢了他的坐骑但她却没有骑着马来。和楚天舒一样她也是用两条腿走来的。

穆娟娟嗔声唤道:“酒保给我打一斤白干切半斤卤牛肉另外随便来两样小菜。”这正是楚天舒刚才所点的菜式穆娟娟依样画葫芦也要一份连说话都一字不改。有个年青的客人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和他同座的老者连忙使了个眼色阻止他笑。

楚天舒一见她可就心里火此际见她分明是有心戏弄当然更加着恼了。

不过楚天舒仍是忍住不作。

不错他是要和穆娟娟算帐但在酒家里却不是适宜的地方。穆娟娟擅于用毒要是当真和她打起来的话楚天舒即使不怕闹到官府里去也得害怕误伤了别人。他低下头喝酒穆娟娟却不时眼角向着他瞟。

楚天舒当作不知那年青客人忍不住取笑他道:“小白脸你不是生来痴呆的吧?”楚天舒索性装傻愕了一愕说道:“老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年青客人笑道:“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滋味为什么有合欢酒不喝却喝闷酒!”同座老者连忙阻止他说下去同时替他“解释”对楚天舒道:“他喝多了几杯疯言疯语老兄你别介意。”

穆娟娟把酒杯一顿霍地站了起来叫道:“算帐!”店小二过来陪笑道:“女客官你要的小菜都未来齐呢酒也还有大半壶你就多坐一会儿吧。”穆娟娟道:“你这儿臭气难闻我喝不下啦该多少钱照算就是。”付了钱就走。

少年客人待她走出了门盯着她的背影冷笑说道:“一身骚臭味道却假装正经好大的脾气。”那老者道:“你少说两句不成当心祸从口出!”

楚天舒早已打走了跟踪她的主意不理旁人闲话站起来也叫店小二结帐。

那老者倒是一片好心赶忙又拉着他低声说道:“小哥这种女人是惹不得的你听我的话还是别去惹她的好。”

那少年客人笑道:“原来你是故作痴呆嘿嘿人不风流在少年。王老夫子你又何必拦阻他呢……”话犹未了忽地皱起眉头双手捧腹。

那老者吃一惊道:“小猴儿你怎么啦?”少年客人忽地张开嘴巴哇的一声呕吐起来。邻座客人哗然大呼纷纷走避。原来他呕出的食物之中有许多小虫蠕蠕而动臭气熏天。

那老者大惊道:“我说你祸从口出你还不信!快、快快请大夫!”

这一来酒店里顿时大乱店小二叫道:“喂喂你们未结帐呀先付钱付钱再走!”客人纷纷俺鼻而走哪理会他的叫喊。楚天舒急忙抛下一锭银子说道:“不必找赎了。”挤出门来抬眼一看已是不见穆娟娟的影子。

忽地有个小乞丐走过来道:“你是不是要找寻那个漂亮的女人?”楚天舒道:“你怎么知道?”小乞丐似笑非笑的说道:“她一出来你就跟着出来你不说我也知道。给我十文铜钱我就告诉你她走的是那个方向。”

楚天舒无暇对这小叫化解释只好让他误会给了他十文铜钱。按照小叫化指点的方向楚天舒出了县城走了一程果然现了穆娟娟在前面走。

楚天舒打算跟踪她到无人之处方始动手。于是先不声张只保持在目力可及的距离之内尾随不舍。

不知不觉已是离开县城十里有多进入山路。楚天舒一看路上没有行人心想:“是时候了!”此时穆娟娟正在踏人一个曲尺形的山坳他看不见穆娟娟的背影穆娟娟当然也不会看见他。

楚天舒立即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将距离拉近只盼能够攻她一个措手不及在未曾给她觉的情形底下便即将她擒下。

哪知过了山坳那边一抬头却已不见了银狐穆娟娟的影子。

楚天舒正在游目四顾忽听得一声娇笑:“我在这儿呢!”可不正是那银狐的笑声。

楚天舒大吃一惊防她偷袭连忙倒跃数步定睛看时:穆娟娟已是笑嘻嘻的站在他的面前。

原来穆娟娟利用地形埋伏在曲尺形山坳的角弯躲在大石后面楚天舒初时只向前看自是看见她了。

楚天舒本来以为可以攻她一个措手不及的哪知反而中了她的埋伏。

穆家双狐善用暗器假如她不出声冷不防就用喂了剧毒的暗器偷袭的话楚天舒纵然已有准备也非得着她暗算不可。

奇怪的是银狐穆娟娟并没用暗器偷袭他现出身形开口说话之后也仍然未暗器。

更奇怪的是穆娟娟对他的态度竟然似是未曾相识。她噗嗤一笑接着说道:“我早就知道你要来追我的了!嘿嘿小伙子你既然色胆包天干嘛又害怕起来了?”

楚天舒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我……”

穆娟娟笑道:“你怎么样?你在那家酒家偷偷的用眼睛瞟我我就知道你看中我了你害羞不敢认吗?””

楚天舒喝道:“无耻妖妇我是找你算帐的!”

穆娟娟面色一沉但立即又笑起来道:“找我算帐?我欠你的情还是欠了你的义?”

楚天舒喝道:“别胡扯!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么?你欠下我的命债、物债我非得和你一算清不可。”

穆娟娟听他说得如此严重倒是不禁不为之愕然了盯着他道:“小伙子你不是神经病吧?像你这样英俊的小伙子要是我见过的话我一定记得的。你叫什么名字?在何时何地曾见过我?”

楚大舒不觉满腹狐疑心里想道:“她是戏弄我呢还是内中另有蹊跷?瞧她说话的神气又不像是开玩笑!”蓦地想起剪大先生也有“化身”的疑案而这个“化身”直到目前为止尚未知道是另外有人冒充抑或是剪大先生自弄玄虚。以此例彼楚天舒不禁起了疑心:“莫非银狐也有双胞就像剪大先生的化身疑案一样?”

不过银狐穆娟娟究竟是不能和剪大先生相比他可以相信剪大先生是正人君子却不能相信穆娟娟对他并无恶意连带也就更多几分怀疑穆娟娟是有意戏弄他了。“好要是她有心戏弄我我也不妨探听她的口风。暂且不忙动手。”楚天舒心想。要知银狐穆娟娟是和几桩武林疑案有关的不但开勒铭的生死之谜她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人(楚大舒虽然相信齐勒铭尚在人间究竟还未得到证实。)华山派掌门被人暗杀一案多半边和她有点关系。

穆娟娟笑道:“小伙子你干嘛不说话呀?是不是你觉认错人?”

楚天舒的信心其实已是稍为有点动摇但还是用坚定的口吻说道:“你烧变了灰我也认得!你抢了我的东西又几乎害了我的性命你以为我会这样快忘记吗?”

穆娟娟笑道:“真的吗?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什么时候生的?”

楚天舒道:“不是一件事情是两件事情都是在这十天之内生的。”

穆娟娟道:“好那你就分开来说吧先说大的。我在何地何时要害你性命我又是为了什么要害你的性命?”

楚天舒道:“为了什么那可要问你自己时间是在七天之前地点是在齐燕然家里!”

穆娟娟吃了一惊呆了片刻说道:“你说的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齐燕然?”

楚天舒道:“不错。武功天下第一的齐燕然当然不会有第二个!”

穆娟娟道:“你是齐燕然的什么人?你大概不是他的徒孙飞天神龙卫天元吧?”

楚天舒道:“我当然不是他我与齐燕然非亲非故!”

穆娟娟道:“既然你和齐家并无关系怎的你又会住在齐家?”

楚天舒道:“这你就不必管了!”

穆娟娟道:“我怎样几乎害了你的性命?”

楚天舒道:“你用唐家秘传的毒针偷施暗算射入了我的三处穴道:“

穆娟娟道:“当时你看见我没有?”

楚天舒道:“黑夜之中看不清楚。而且在中毒针之后不过片刻我亦已不省人事了。不过那人是个女子我相信我不会看错。”

穆娟娟道:“天下的女子多着呢你怎么知道是我?”

楚天舒冷冷道:“会用唐家秘传毒针的女子天下可没第三个。我知道一定是你!”

穆娟娟道:“为什么不可能是另一个人?”

楚天舒道:“你和齐家的关系你瞒得了别人瞒不得我我早已从齐家老仆丁勃的口中知道了另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跑去齐家!”

穆娟娟变了面色说道:“哦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那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吧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你说的那天晚上我在离齐家三百里外的一个地方!”

楚天舒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若然相信你的鬼话那天晚上我是碰见鬼了!”

穆娟娟道:“你不是碰见鬼——”从语气听来似乎是想把事实的真相说出但只说了一半就突然煞住了。

楚天舒冷笑道:“不错我碰见的当然不是鬼是一头狐狸!”

穆娟娟柳眉一竖愤然说道:“你不用出言讥讽不错我就是人称穆家双狐中的银狐穆娟娟我也的确曾经做过齐燕然的独生子齐勒铭的情妇!我亲口对你承认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吧?”

楚天舒料不到她会这样直言不讳倒是不禁呆了一呆。

穆娟娟哼了一声接下去说道:“我对你说的实话你就不该对我说谎!”

楚天舒道:“我说的那天晚上的事情都是事实!”

穆娟娟道:“或许你不是存心说谎但在你说话之中却有一个老大破绽!”

楚天舒道:“什么破绽?”

穆娟娟道:“唐家的毒针尤其是在毒针射入了穴道之后天下无人能解?你怎能活到如今?”

楚天舒冷笑道:“我是没有这份抗毒的本领但要说天下无人能解那你也未免太小视天下人了!”

穆娟娟道:“哦如此说来武功本来就已经是天下第一的齐燕然到了晚年他的武功非便没衰退反而是更胜从前了?”

楚天舒把眼睛望着她淡淡说道:“壮年的齐燕然武功究竟如何了得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当今之世武功第一的并不是他。”

穆娟娟道:“不是他那是谁?”

楚天舒道:“是他的儿子齐勒铭。”

穆娟娟道;“你怎么知道?”

楚天舒道:“是他自己说的!”说罢留神看穆娟娟的反应。

穆娟娟脸上毫无表情说道:“你虽然抬出了齐老头儿但你的话仍是不能令人相信。”

楚天舒道:“我本来就没有要你相信。”

穆娟娟当作没有听见他这句话继续说道:“二十年的齐燕然已经闭门封刀不理外间的事。你与他非亲非故他为何要耗损功力替你解毒?”

楚天舒冷笑道:“你当别人都是像你一祥只懂害人不懂救人的么!救人性命何须只论亲友?”

穆娟娟放声大笑笑声怪异之极似是满怀激愤又含有无限凄凉。

楚天舒抵受不住喝道:“你笑什么?”

穆娟娟笑声陡止说道:“你对我知道多少敢信口对我讥评?我却可以告诉你齐燕然的为人怎样我知道的比你多得多!你说的救人不论亲友那是只能对侠义道说的齐燕然根本就不是侠义道。我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救你!”

楚天舒道:“见仁见智我也不想与你辩论。”心里则说道:“内里原由我当然是知道的。但我不能告诉你。”

穆娟娟盯着他道:“我对你直言无忌你说了这许多你究竟是谁?难道连名字也不敢告诉我么?”

楚天舒道:“曾经要害我的性命难道我是谁你都不知?好你既然明知故问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扬州楚天舒。”

穆娟娟愕了一愕看神情倒像是当真不知道他是谁似的说道:“哦你姓楚又是扬州人氏那么扬州大侠楚劲松是你何人?”

楚天舒道:“是我父亲怎么样?”

穆娟娟又大笑起来。

楚天舒喝道:“你再无礼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穆娟娟道:“我有何失礼之处?”

楚天舒道:“我说出家父名讳你因何大笑?”

穆娟娟道:“楚劲松真的是你的父亲吗?”

楚天舒道:“岂有此理原来你以为我是冒认别人做父亲吗?”

穆娟娟道:“确是有点疑心。喂你别生气听我说了你再动手不迟。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扬州大侠楚劲松和齐家的过节?”

楚天舒不愿回答只是蹬着双眼望她。

穆娟娟继续说道:“楚劲松是齐家的仇人你是他的儿子齐燕然这老头儿即使念在你是小辈不与你为难己是好了他又怎肯自耗功力为你解毒疗伤?”说至此处突然把手一扬。

楚天舒早有准备一个移形易位判官笔已是拿到手中。

原来他受过穆娟娟毒针之害想到了一个防御的方法在判官尖端嵌上一块小小的磁石可以吸取她的毒针。

他双笔交叉挥舞同时飞扑过去。

并没有听见银针碰着磁石的声响;穆娟娟出的也似乎不是金属的暗器。

楚天舒的轻功本来甚为了得但穆娟娟比他还更高明。她一飘一闪楚天舒的笔尖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沾着她已退到十步开外倚着一棵树笑道:“你看清楚再说吧。我若是要用暗器害你何必等到如今。刚才你在明处我在暗处你未见着我我已经可以暗算你了。”

楚天舒低头一看判官笔的笔尖并没粘有银针。倒是在胸前现有泥污的痕迹原来穆娟娟用来暗算他的只是颗小小的泥丸。

楚天舒心头一松但也不觉暗暗吃惊:“她得自唐门的暗器手法果然是奇妙无比我虽然早有准备还是着了她的道儿。”

穆娟娟笑道:“对不住我要为刚才的说话向你赔罪。一点不错你这对判官笔的功夫确是扬州楚大侠的衣钵真传好你继续和我算帐吧!”

楚天舒思疑不定说道:“那天晚上在齐家用毒针暗算我的那个人你说不是你我姑且相信。但四日前在华山上抢了我的坐骑的人总是你吧?”

穆娟娟怔了一怔随即格格笑道:“你说我欠了你的命债、物债命债我陪不起好在你也相信要你性命的人不是我了。物债我是赔得起的。不过也得有赃有证才行我不能平白受人冤枉。”

楚天舒道:“我怎知道你把我的坐骑藏在什么地方但你要人证是不难。”

穆娟娟道:“人证是谁?”

楚天舒道:“武当派的长老玉虚子!”

穆娟娟道:“你不是说我在华山上抡了你的坐骑吗?玉虚子自从那年伤在齐勒铭的剑下早已绝迹江湖了。他又从何得知?”

楚天舒道:“不错。他是已经有十多年足迹不下武当山但恰好那一天他在华山这是他在隐居十多年之后第一次离开武当山就到华山来的。”

穆娟娟道:“哦如此说来想必武当五老是已经听到了齐勒铭重现江湖的消息了。”她自言自语之后接着问道:“我抢你的坐骑他曾在场目击?”

楚天舒思疑不定:“难道我看错了人?那天所见的女子分明是她!即使是同胞姐妹也总会有分别不会相貌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于是冷笑说道:“你是装糊涂呢还想要狡赖玉虚子岂只在场目击你还和他交过手的!要不是我因为一时弄不清楚助你一臂之力你已经给他杀了!”

穆娟娟笑道:“嘿嘿如此说来你竟然还对我有过救命之恩呢恩公在前我却有眼不识恩公真是失敬失敬!但你也可把我弄糊涂了据我所知玉虚子和令尊乃是好朋友他要杀死我怎的你反而帮我?”

楚天舒气道:“你现在还说风凉话儿要是我早就知道他是玉虚子你是银狐我当然不会帮你。”

穆娟娟笑道:“原来你当时还未知道双方来历的想必你一见那个女子长得美貌就动了怜香惜玉之心勇救佳人倒是值得令人钦佩。唉但却想不到佳人竟然恩将仇报抢了你的坐骑!”

楚天舒怒道:“我不想听你不知羞耻的说话!你知道是恩将仇报就好你敢说你不是那天抢了我的坐骑的女子吗?”

穆娟娟突然收了油腔滑调正容说道:“当然不是!”接着说道:“你想想武当五老把齐勒铭恨之入骨要是你说的那大的事情不假玉虚子就是因为我和齐勒铭的关系而迁怒于我的。我抢了你的坐骑就应该远走高飞避免给他追上。你那匹坐骑是一匹良驹吧?”

楚天舒道:“虽然不是千里马一日之间跑个四五百里做到的。”

穆娟娟道:“着呀我既得这样好的坐骑干吗我还要步行?”

楚天舒给她问住了冷笑说道:“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穆娟娟继续说道:“此地离开华山不过三日的步行路程要是有你那匹良驹一天就可以赶到了。倘若我是那个被玉虚子追捕的女子我怎敢冒生命的危险此刻还在此地?”

楚天舒设身处地替她着想觉得也没这个理由呆呆的答不出话来只是把眼睛瞧她。

穆娟娟又道:“你说的这件事情是四日之前生的对么?”楚天舒道:“不错。”穆娟娟道:“听说华山派的掌门天权道人被人暗杀也是那天的事情。”

楚天舒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不过这消息恐怕不是你听来的吧?”

穆娟娟笑道:“你的意思敢情疑心我就是那个暗杀华山派掌门的凶手?”

楚天舒道:“你当然没有这个本领不过谁能担保你不是帮凶?”

穆娟娟笑道:“你都有这个想法玉虚子和华山派的门人弟子自必也有这个想法了多谢你提醒我我是应该赶快离开华山越远越好了。否则岂非要受无妄之灾?”

楚天舒定睛看她脸上现出一丝惶惑的神情说道:“你当真不是那个女子?”

穆娟娟格格笑道:“你还没瞧清楚吗?不必着急我虽然是要赶快离开此地但也不忙在这一刻的。你可以再仔细的瞧!”

楚天舒似乎瞧出一点什么差别睁大眼睛但却没开口说话。

穆娟娟道:“你瞧清楚了吧?我的脸上是不是比那个女子多了一点东西。”

楚天舒讷讷的说道:“不错你的脸上是多了颗红痣不过……”

穆娟娟笑道:“不过你怀疑我这颗痣是人工做的对吗?你可以用手摸一摸一摸就知真假!”

楚天舒脸上热冷冷说道:“请你说话正经点儿咱们是说正经事情。”

穆娟娟道:“我是和你说正经的呀你相信我不是那个女子了吧?”

楚天舒道:“她、她是……”

穆娟娟道:“她是我的姐姐!”这一回答早已在楚天舒意料之中。不过却又增加了许多新的疑团了。

“我与你的姐姐更是毫无关系她有什么理由害我?”楚天舒道。

穆娟娟“哦”了一声反问他道:“我就有理由害你吗?”

楚天舒没有回答但他却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因为齐勒铭和他的父亲有仇而银狐穆娟娟则是齐勒铭的情妇。

穆娟娟的态度本来甚是轻优此时忽地现出一丝悲哀的神色一双忧郁的眼睛望向远方淡淡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楚天舒道:“其二又是什么?”

穆娟娟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只是一声轻叹说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也无须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想法完全错了我决不会害你们楚家的人的。”

楚天舒道:“多谢不过我还是想要知道你的姐姐因何害我?要是你肯告诉我让我知道这个原因。我愿意尽力设法化解非不得已不向令姐姐报复。”

穆娟娟道:“好我相信你的承诺我也多谢你这片好心。但可惜我没法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

楚天舒道:“你们是姐妹她做的事情事先总会对你透露一点口风吧你怎能一点都不知道?”

穆娟娟道:“看来你恐怕还认为她是事前和我商量过的吧?唉也难怪你有这个想法。不过你又猜错了!”这次她没等楚天舒继续问只是稍停片刻看了看楚大舒便即接下去说道:“不错我和她是孪生姐妹小时候是形影不离的但各自长大之后她嫁了人我又与齐勒铭到荒山隐居就一直没有见过面了。”说至此处如有所思陡地娇躯一震不觉失声说道:“难道、难道是白驼山……”

“白驼山”三个字说得很轻楚天舒也不知道有这个山名问道:“你说的是什么山在哪里的?”

穆娟娟的思想好像还陷在混乱之中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楚天舒等待一会待她呆过之后轻声问道:“你的姐夫是谁?”

穆娟娟的脸上好像刮下一层霜冷冷说道:“你知道的已经太多了。”言下之意当然是不愿意告诉他了。

楚天舒讨了一个没趣一时间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付她了。

穆娟娟冷笑道:“你是不是还要找我算帐?”

楚天舒曾对玉虚子许过诺言由于他的过错放走“银狐”他是愿意为捉拿“银狐”而尽力的。不过此际站在他面前的虽是银狐那日在华山所遇的女子却已经证实不是银狐。

楚天舒踌躇不定暗自思量:“她与那天的事情虽然无涉但却不知她说的究竟能够相信几分?无论如何她总是妖邪之辈!不过最少她今次是对我并无恶意我又怎可无端与她为难?”

穆娟娟看出他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脸色也就缓和下来笑道:“你知道许多人都想杀我但只有你不能杀我你知道吗?我不是为了怕你杀我才这样说的你自己也该知道你未必杀得了我!”

楚天舒说道:“不错你的轻功比我高明暗器更加厉害。倘若你要杀我恐怕比我要杀你容易得多。但我却不懂因何只有我不能杀你?”

穆娟娟道:“因为我活在世上对你有很大的好处。”

楚天舒怔了一怔说道:“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穆娟娟道:“你知不知道令尊因何与齐勒铭结怨吗?”

楚天舒道:“你是不是愿意告诉我。”要知这件事情一直是他心里的疑团虽然那日他从齐燕然与丁勃的对话之中已经稍知道一点秘密毕竟还是不如银狐自己说出来的来得清楚明白。

穆娟娟道:“好你若是不知道我就告诉你吧。你的继母是齐勒铭的妻子!”

这个关系对楚天舒来说本来不算太过出乎意料之外那天他“偷听”了齐燕然和丁勃的说话已经是有此猜疑了。不过从穆娟娟的口中得到证实他还是不禁浑身一震:“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穆娟娟似笑非笑的继续说道:“齐勒铭是因为我的缘故闹得夫妻分手的但我知道他还是念念不忘他的妻子。要是世上没有我这个人齐勒铭的妻子固然不会嫁给你的父亲嫁了你的父亲齐勒铭也非抢回来不可所以除非你不想做个孝子否则你非盼我长命百岁不可!”

她说出这个理由倒是令得楚天舒啼笑皆非但想想也不无道理便道:“那么有你活在这世上你就可以担保齐勒铭不和我的爹爹为难么?”

穆娟娟叹了口气说道:“我在齐勒铭心目中的地位怎么比得上他原来的妻子我当然是不能担保的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天下是没有一个女子甘愿离开她爱过的男人的尤其她曾为这个男人牺牲一切!”

楚天舒不觉也有一点为她难过心里想道:“看来她倒是真心爱齐勒铭的。她也未必就是天生**恐怕就正是因为她爱人而不被人所爱她觉了她的心上人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这才自暴自弃的。”

穆娟娟语调苍凉之极继续说道:“我不能担保他不与令尊为难他一直怀疑他的妻子与令尊早有私情如今他的妻子变成了你的继母他与你们这家的冤仇是无法化解的了。不过我虽然不能阻止他夺回妻子我却必将尽我的力缠住他决不让他轻易得偿所愿。”

楚天舒道:“好你决心这样做那也等于是帮了我家的了。请恕我说句直话我虽然不能把你当朋友但也不会把你当作敌人了。咱们这就各走各的吧!”

穆娟娟忽道:“且慢!”

楚天舒道:“还有何事?”

穆娟娟道:“我们虽然不是朋友倒是利害相同对吗?”

楚天舒道:“不错那又怎样?”

穆娟娟道:“我求你帮忙我一件事你帮我的忙也就是帮你爹爹的忙你愿意吗?”

楚天舒道:“要是当真能够帮得上我爹的忙我当然愿意。但不知你要我如何做法?”

穆娟娟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说道:“容易得很你只须把这瓶子的药粉用指甲挑一点点放到茶水之中设法让齐勒铭喝了那他就不能与令尊为难啦!”

楚天舒道:“这是什么毒药?”

穆娟娟道:“你放心我不会毒死齐勒铭的。只是令他武功消失!这是我们家传秘方制炼的酥骨散比唐家的秘方还多了两味罕有药物。纵使他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也能令他使不出半点气力。”

楚天舒哑然失笑说道:“你倒说得容易但我如何能够对他下毒?”

穆娟娟道:“你当然不能对他下毒但你可以设法假手别人。”

楚天舒道:“依你的说法齐勒铭的武功已经是胜过他的父亲是当今天下第一的了我又怎能请别人替我去干这件事情?他不怕给齐勒铭所杀吗?我也不能连累他呀!”

穆娟娟道:“这个人即使齐勒铭明知他要害他也决不会杀他的!”

楚天舒道:“哦这个人是谁?”

穆娟娟道:“是他的女儿!”

楚天舒哈哈大笑说道:“你真是异想天开他的女儿怎会对他下毒?”

穆娟娟道:“你求她帮忙她就会了。你告诉她这只是为了挽救她的父亲她会相信你的!”

楚天舒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想法哼若不是你的脑筋有毛病那就一定是自作聪明想得歪了!”

穆娟娟道:“恐怕不是我自聪明是你故意装蒜!”楚天舒道:“装什么蒜?”穆娟娟道:“装作不懂人家的心事呀!”

楚天舒给她弄得啼笑皆非皱眉说道:“我不过偶然做了齐家的客人与齐姑娘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交情的。我不是早已告诉了你吗你想到哪里去了?”

穆娟娟道:“哦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只是普通的客人么?那么她的爷爷干吗要不惜自耗功力救你一命?你那套不能自圆其说的老话不必重复你敢不敢对我说出真正原因?”

楚大舒道:“我说的你不相信那就不如由你自己编造吧我可没功夫和你瞎缠了。”

穆娟娟拦住他冷笑道:“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别以为你的爹爹武功高强不怕齐勒铭找他算帐!最好的办法只有防患未然否则你后悔就迟了!”

楚天舒道:“但你这个办法却是根本行不通的!”

穆娟娟道:“你没有去做怎么知道行不通?”

楚天舒道:“你的办法只是自说自话想当然罢了!”他给穆娟娟纠缠不清虽然对她同情但不觉也有几分气恼了。

穆娼娟怔了一怔说道:“咦看你的模样我倒真有点弄不清楚你是真的糊涂还是假装糊涂了。为了给你信心我就为你指点迷津吧!刚才说到哪里?嗯对啦说到她的爷爷为什么对你那样好的真正原因。齐燕然的为人我知道得很清楚决不会无缘无故舍己为人的。他不惜耗损功力救你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他的孙女爱上了你!一个女人是肯为她所爱的人做任何事情的何况你不是要她毒死她的父亲恰恰相反是为了挽救她的父亲!听我的话去试试吧我担保她也一定会听你的说话!”

说罢不由楚天舒再加分说就把那个装有她家秘方制炼的酥骨散抛了过来跑了。

楚天舒怕她纠缠不休只好接下这个瓶子。

穆娟娟远远扬声:“你赶快回齐家去找齐姑娘与你一同上京听我的话包你没错。到了京师你们只须在热闹的地方露几次面那时你用不着去找齐勒铭齐勒铭也会来找他的女儿你也就可依计行事了。但记着你必须瞒着那些自命为侠义道的人物万一泄漏了风声你也必须阻挡武当五老向他报复!他功力一失你们就马上护送他回家!”说到一半人影早已不见但后面的话随风传来楚天舒仍然可以听得相当清楚。银狐的内功虽然尚未能算得是第一流但跟了齐勒铭这许多年造诣亦颇不凡。楚天舒听了她传音入密的功夫不禁亦有自愧不如之感。

声沉影寂之后楚大舒看着手中的银瓶不觉心头苦笑。“她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怎能听她的话。这种荒唐的事情只能当作笑话说给姜师妹听。嗯姜师妹比我早三天动身我在华山又耽搁了两天她恐怕就快要到京师了。”

他不觉想念姜雪君来虽然明知这个师妹早已属意了人但在心底还是希望能够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和她见上一面。当然他更挂虑的是自己的父亲莫说他根本就把穆娟娟的设计当作荒唐即使认为有几分实现的可能他也不愿再多耽搁几天行程的危险又再回到齐家了。

他本来想抛掉那瓶酥骨散的但转念一想:出自唐家秘方的酥骨散极为难得我只要不是存心拿来害人留着它又有何妨。

这几天碰上的意外事情太多情绪不免有点混乱他冷静下来之后这才想起当务之急是找一匹比较合意的坐骑。

他是从灵宝县城跑出来追赶银狐的此时估计所跑的路程大约在二十里开外了他不想走回头路而且灵宝的骡马市场他也曾去过并没现有适合于跑长途的良驹。心里想道:“不如到五原再说吧。”五原是一个比灵宝更繁荣的地方距离他目前所在之地约莫七八十里以他的脚力用不着施展会轻功半天就可走到。

不料只走了一个多时辰不过三四十里的地方却又碰上了一件他意料不到的事。

他走过一个山岗之时突然现树林里有一匹无主的骏马;马系在一棵树上树上用“透骨针”(暗器的一种)钉着一封信封面写的正是他的大名。正是:

不避嫌疑听哀曲又见妖狐赠坐骑。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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