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借我孤绝如初见
我没有想过顾良天会追出来，拉住我。

“顾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抛下自己的妻子出来拉住我一个离了婚的前妻，若是传了出去，顾先生怕是又要经历一次被媒体堵了门的感觉。”

“如果是和你，我不介意。”

我勾唇一笑，何必呢？当初放手放得那样决绝潇洒，如今回来做出这种情深义重的姿态有有什么用？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待，等着你的浪子回头与你从头再来。

“我介意，顾先生，我不想再陪着你登上头条了，同样的，我也不希望再和你有一丝一毫的牵扯，你可明白？”

你可否明白，我是真的想放下前尘往事，恩恩怨怨一笔勾销自此形同陌路便罢了，你的情深清浅，我早已经不会再在乎，你的缘聚缘散，与我也再无关系，如此，你可明白？你可欢喜？

“宋宋，是我的错，我不该就那样放你走，我不该就那样推开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楚。”

他的眉眼里全是担忧与自责，懊悔，我看着，却只觉得刺眼。

“顾良天，你可知道，你究竟错在哪里？”

“哪里？”

我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瞬间流逝，就如同他曾经给予我的温暖，该失去的时候，强留也留不住不是么？

“你不是错在当初放我离开，而是错在明明知道以后会毫不犹豫的放开我，却还是给予我那样美好的记忆，让我在未来几年颠沛流离之中，被曾经的温暖灼伤却还是没有办法忘记，没有办法真正的释怀从而重新开始，我们错的不是结局，是开始。”

说出来之后，我发现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

我们错的，真的不是现在这样惨淡的结局，而是那样美好的开始，如果当初他没有给我那样美好的经历，即便是我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抱着过去的回忆不想松手。

“宋宋，我知道你怪我，可是你总要让我知道，你在外面的这三年时光，到底经历过一些什么？”

“我到底经历过一些什么？你真的想知道...我曾经身无分文在大街上流浪，曾经在街头的树阴下蜷缩着睡觉，曾经在卖淫的窝点险些被人卖掉，曾经在餐馆里被人调戏差点失身，曾经在那家酒店里因为一点点瑕疵被人炒过鱿鱼，我经历过什么，难道顾先生真的没有办法知道么？你能拿到我的一张照片，还拿不到我这两年生活的履历么？”

我本来不想说的这么尖酸刻薄，我本来想着好聚好散就这样算了，可是顾良天不给我真正放下前尘的机会，你既然想知道，那我便一件件举出来，曾经骄傲金贵睡在十二层羽绒被上还嫌弃硌得慌的公主，也因为生计的逼迫去妥协，去妥协生活让我偿还原来美好的代价。

“宋宋，为什么，你不回来呢？”

我好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笑得弯下了腰，笑得出了泪水，才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自顾自懊悔心疼的顾良天。

“顾良天，你让我以什么身份回来呢？你那时候娇妻美妾配良缘，我回来之后除了自取其辱不知分寸还能算做什么？顾良天，我可以爱的你卑微到尘埃里，但是，我总不能爱你爱到没有了尊严，你抛弃了我，我还要上赶着回去么？”

我看着顾良天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倒没有预想中的觉得痛快或者释然，我只是觉得闷闷的，果然，我还是看不得这个男人有一点点的不开心，即使他曾给过那样痛苦的分别，即使他曾经赐予我三年的颠沛流离饥寒交迫，我也做不到对他的痛苦无动于衷心如止水。

原来，已经陷得那么深了么？

可是，谁来还我一个三年现世安稳，谁又来还我当初说出口的旦旦誓言，谁来还我一个亡命天涯的勇敢，谁又能还我孤绝如初见。

“宋宋...”

“这是我和沈轩的订婚请柬，希望顾先生，到时候能赏光来参加。”

顾良天的面色一瞬间毫无血色，那张大红色的请柬和他的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拿着请柬放在他的面前，等着他回过神来，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大红色的请柬。

我恍然间发现，他的手已经是骨瘦如柴，苍白如纸。

“我，一定到场。”

“顾先生如果能带着夫人来就最好不过了，刚刚见到顾夫人，我觉得很是亲近。”

我等着看顾良天第二次面无血色，毫不意外，他的气息都有些不稳，还是强撑着站在我的面前，兀自扯出一个笑容，却那样牵强与苍白。

“我，会带她一起。”

“那么就这样吧，顾先生，我祝你早日康复，拥着夫人尽享人间五味，只识得甜。”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沈轩已经在家里等着我了，灯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一瞬间就包裹了我孤零零的心灵，桌子上摆着几样简单的热菜，还是冒着热气的。

沈轩一向是冷淡的，但是他真正关心起一个人来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毫无痕迹却又让人如沐春风。

“回来了，过来吃饭吧。”

“我去见顾良天了。”

沈轩只是笑了笑，递给我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便再也没有说什么，盛好了粥放在我的面前，只是淡淡的笑着看我吃饭。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有些对不起沈轩，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我的身上，我却仍然顾念着旧情没有断的一干二净。

“没关系的，子归，我给你时间忘记前尘旧事，我不急，你不用觉得这样很委屈我，我既然选择了喜欢你，就要学会接受你心底的人或事，如果连你的心情都没有办法理解，我还怎么给你应有的信任和爱情？”

我忽然觉得眼眶泛酸，沈轩知道我现在最怕的是什么，知道我最缺乏的是什么，我最怕离开，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

我不希望爱情再那样若即若离，我不希望我才要付出真心的时候，那份爱情就已经离我而去，我已经无法再经受第二次离开，经受第二次的颠沛流离。

“沈轩，我希望，你能陪我走到最后。”

“会的，我一定会陪你走到最后。”

从来誓言无用，可我们仍然固执的相信说出口的誓言，固执的相信我们说过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永远。

我们的订婚典礼在立秋当天，金黄的落叶飘满了教堂的时候，就是我们订婚的时候。

“子归，我有事情，先出去一下，一会儿会有人来送订婚典礼衣服的图样，你随便选，什么都不用考虑，喜欢就好。”

我点了点头，随手翻开了手边的一本书，听着沈轩下楼的脚步。

不大一会儿，门铃响起来，我收了书去开门，却在看清楚门外面的人是谁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顾先生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还有不到一个星期你就要订婚了，我给你，来送图样。”

送图样？我愣了愣，看了看他手里的图纸，是大品牌，只是，现在的我承受不起。

CalvinKlein的设计师亲自设计的图纸，这是我原来很喜欢的设计师，很喜欢的设计风格。

只是，顾良天似乎是搞错了什么。

“顾先生，你所安排的，是公主一般的礼服，只是可惜，我不再是那个住在宫殿之中千恩万宠的公主殿下，我现在，不过是一个还没有从灶炉旁醒过来的灰姑娘，贸然接受这样华贵的礼服，我会找不到自己的感觉，尤其是，顾先生送的礼服，太过贵重，我承受不起。”

我的订婚典礼，是我要忘记顾良天最好的时机，我不能穿着他送给我的衣服嫁给沈轩。

看着这件衣服，我就能想起他的面庞，想起原来美好的不真实的幻境，想起后来几经波折才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宁静。

“宋宋，从前是我的错，我委屈了你，你和他结婚，我没有资格反对，我总要送你一件礼物，来表达，我的内心。”

目光真诚，笑容清浅。

“顾良天，你真的想弥补我？”

“是的。”

“那就不要再送我东西，我不想再通过一点东西回忆起我们的过去，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的重新开始，我只是想我未来的生活中，没有你一点点的消息，如此而已，你已经给不起我想要的岁月静好，难道还不能给我一个现世安稳么？顾良天，纵然从前千般情义，如今也都是过眼云烟，我不在乎，你也不必时时在意处处留心。”

你放过我，自此黄泉陌路，殊途不归，便是你我之间最好的结局。

“宋宋，我就真的挽回不了么？”

低垂的睫毛，长而密集。

我该说什么呢？这个男人真的是有那样一种让人迷失的风华，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贵气逼人优雅的过分。

“顾良天，你有着自己的妻子，有着自己的家庭，这样的你，凭什么来问我可不可以挽回？你是在想什么，在想着我能不能当你的情妇养在地下么？你觉得，可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