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见他询问，脸上也露出一点儿受宠若惊的表情来。
“我……我叫韩大牛。”他低声回答，脸上显出一点类似于憨笑的神情，倒显得整个人都年轻了些。

江怀远看了一眼他，眼神略略定了一下。

“你是韩家村人？”

“是。”

“我上次去，怎么没见过你？”

韩大牛眨了眨眼睛，脸上显出一丝类似于惶恐又类似于谄媚的笑容来。

“您上次去的时候，我刚好出去办事儿了，没来得及见您。”

他说的似乎也有点儿道理，江怀远没有再问下去，脸上的疑虑却半点也没见消失。他看了一眼季晟天，又低头看着吴钰，开始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季晟天明白他这就是将事情都交给自己办的意思，也不多说破，一手将韩露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一边仔细观察着韩大牛的表情动作，只觉得这人现在的状态和他所说的也不尽相同，并看不出来，他表情里所体现出来的那种紧张或者谄媚畏惧的心情，四肢都放松而自然，显然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心里也防范得更紧了些。

“你是想感谢我，做掉了那帮人？”他顿了顿，沉声说道，目光在韩大牛身上转了一圈，“你现在是想让我们放过那几个人？”

“小鱼抓住了，大鱼放跑了，季先生也是聪明人，你看这么做，划算不划算？”

季晟天紧紧盯着他，半晌，突然露出来一点冰冷的笑意。

“很好。”他淡淡说道，“你走吧。”

韩露苍白着脸，只觉得脑子一阵一阵地眩晕，完全不明白他们究竟在干什么说什么。季晟天将她往怀里紧了紧，让她贴在自己胸口上。

韩大牛已经走了出去，房间里又剩下他们一家人，韩露昏昏沉沉你说不出话，只听见江怀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丝的奇异。

“你为什么放他走了？”

贴在季晟天胸膛上，她听见他胸腔里震动所带起来的声音。

“他已经暗示我，他只不过是个小人物，小虾米而已。这件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青天白日的，就敢在路上逆行？他们敢这么做，背后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季晟天淡淡地剖析，看着江怀远脸上有些纠结的神情，他缓缓地继续说道，“而且，他说的话，听起来像是报信，都是我们要知道的东西。但实际上，是真是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清楚。要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还是只有我们自己回去一趟，才能真正搞明白这些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说着，轻手轻脚江将韩露放回床上，让她稳稳当当地躺好，又替她掖好了被角，才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放心。”他看着寒露那双略微有些失神的眼睛，目光里溢出一丝笑意来。

“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情，我去解决。”

他说完，站起身来，又向江怀远和吴钰微微笑了一下，目光在江怀远脸上稍稍都留了片刻，便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吴钰和江怀远面面相觑，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才又齐齐地看向了韩露。

“果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吴钰细声细气地问道。

韩露脸上早就红了一片。和季晟天在一起的时候，虽然这个人经常没有正形，总喜欢和她腻在一起，但从未在父母面前有这么露骨的举动。

她简直不敢看那两个人的表情，埋在被子里，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烧，但听见吴钰这么问了，还是不能不回答，就从被子下面细声细气地回答了一句。

“没事儿……妈……”

吴钰脸上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她能看得出来，这小夫妻两个是真的挺好。那么……她一直担心的问题，是不是也可以放下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江怀远，就见丈夫那张十几年来鲜少露出笑容的脸上，也显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心里不由得安慰了起来。

季晟天走出门外，立即就打了老七的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自己。

他先三步两步走到了那个ICU病房门外，就见那个病人还带着呼吸机，胸口的起伏十分急促而微弱，看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以能撒手归西。他不声不响地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又向医院大门外走去。

老七来的很快，看到季晟天，他立刻兴高采烈地按起了喇叭。

“大哥！你看我这厉害不？”他哈哈大笑，得意洋洋，“我跟你说！我这可是冲进了他们武警大队，把你给的证件往他们桌子上一拍，跟他们说，咱们要帮他们破案，哈哈哈哈！”

季晟天白了他一眼，目光里露出一丝无奈。

“这些事情你，是那么好到处乱说的吗？”

老七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立刻变成了讨好。

“不是，那不是我现在的上司嘛……我就想着，这些事情，那不是，有熟人好办事吗……”他嘀嘀咕咕地说着，整个人的气焰立刻就降了下去。

季晟天摇摇头，拉开车门上车，一边扯安全带一边指挥。

“开车，先去韩家村。”

“还去啊？”老七苦着脸嘟哝，“那么个小破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车子疾驰而去，同提着保温桶走进医院大门的江佩涵擦身而过。

江佩涵一眼就看到了车上的季晟天，目光闪烁了一下，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才咬了咬嘴唇，向住院大楼走去。

她找到病房，就看到吴钰躺在病床上休息，一向不苟言笑的江怀远手里拿着个苹果，坐在窗户边削着，一边削，一边同躺在另一张床上韩露说话。

江怀远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爱护儿女的老父亲。

江佩涵精致的五官顿时扭曲了起来。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韩露，目光里折射出一股浓重的杀意，几秒之后，又被她自己妥帖地藏了起来，目光中换上了一股温煦的笑意，推门走了进去。

“叔叔，婶婶，果果姐。”她唇边带笑，一张小脸看起来十分讨巧，“我回家看到家里没人，又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们都在医院，真是吓死我了，幸好你们没事。”

江怀远看了一眼她。他不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再加上这么多年，一直是将将佩涵看做自己亲生女儿对待，十分亲热地向她笑了笑。

“佩涵，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应该在家里休息的。”他笑呵呵地说着，就手将苹果剖开，交到吴钰和韩露的手里，“你们先吃，佩涵，吃苹果不吃？”

韩露捧着苹果，冰冰凉凉的手感，落在手心里反而显出一股微薄的暖意，从心里一直生发到脸上，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却不知道这笑容落在江佩涵的眼里，让她的嫉恨之心更加重了几分。

江怀远从前，什么时候对谁露出过笑容？为什么她来了，这一切都改变了？她又是谁，凭什么有这么大的能量？

江佩涵心中恨得几乎要扭曲起来，脸上却依然是一副温煦的笑容。

“叔叔，我这么多年跟你们在一起，早就把你们也当成我的亲生父母了。婶婶和果果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来医院看看呢？”

她笑着说道，眼神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故作无意地问道：“季大哥呢？他对果果姐一向那么好，怎么没看到人？”

江怀远脸上的表情只是稍稍顿了一下，丝毫不疑有他，笑道：“他刚走，有些事情要处理。”